适闻伊自译名元心,吾犹恍然若失。噫!余竟恋慕机械之躯乎?终归金铁之质耳!
遂携至银河大厦,此余在血族之栖所。血族地广人稀,任匠作营造,凡能构奇筑者皆受尊崇,谓\"建造之术\"。
自今当呼之元心矣。归时阖户下钥,虽银河大厦为血族治安至善处,然飞天之贼乘铁骑掠空,遇牖(you3)未闭者辄入掠物,非为财货,但逞快意耳。
入浴房,濯发再三,必使根根青丝净无白屑。以沐浴露遍涂周身,持沐浴球拭之,尽除尘垢。曩(nang3)日蓬首垢面未尝介怀,今见元心,乃若新沐者何?对镜莞尔,取剃刀尽削髭(zi1)须。以银勺挖清耳洞,久未治之,积垢尚存,耳垢本护耳窍,可御水虫。复修手足甲,仔仔细细,指缝不留泥垢。
忆昔元心常赞余手,堂堂丈夫而受女子誉手之美,颇觉怪异。然伊每夜必揽臂而眠,揉捏指节,言:\"未见男子手若君之修长轩昂者。\"初闻以\"轩昂\"状手,忍俊不禁。彼时窃谓伊文墨未精,今思之,反觉娇憨可掬。
披素白毛巾布浴袍,以浴巾拭短发。曩日无暇修发,今稍长矣。着赭色广袖深衣,玄色短裈,此余常服也。不觉盥洗近半时辰,元心已在厅中自娱自乐。
见伊执卷而读,乃余自世剀王府携归之小说,皆伊私藏于书阁者。所述多畸恋,人鬼相悦、妖魔缱绻、断袖分桃,唯无乱伦。伊尝云最恶逆伦之事,余暗忖:若非心性乖僻,何嗜此等文字?女娲宫素禁情爱话本,余忝为书吏,竟为妻室徇私,可笑可叹!
摇首苦笑。昔时情深入髓,甘为伊人违矩。今方悟老龙王斥余纨绔之故——公私淆乱,岂得善终?
观伊阅卷含笑,忽怔忡。细审其眉目神情,宛然元心复生矣。倚榻取烟,燃之,朝伊面吐雾。伊遽抬首。
元心嗔曰:\"何故喷吾白烟?\"
余问:\"话本可佳?\"
答云:\"妙绝!\"
视其卷名《月亮秘事》,乃零碎拼凑之作,非善属文者所为。
余哂之:\"此等文字时序错乱,东鳞西爪,殆为鬻(yu4)字者耶?\"
元心瞠目相向。昔在夏华寨,伊因目大双眼皮见讥,盖彼处尚丹凤眼为美。今血族皆大目双眼皮者,伊不复异类矣。
伊忽凝睇余手中烟卷,默然不语。
余惑:\"何意?\"弹灰复吸,再喷其面。
伊眯目含嗔,眸光流转,娇态可掬。
元心正色道:\"吸烟伤身,君不知乎?\"
余漫应:\"然则如何?\"
伊忽凑近嗅唇,余心旌摇荡,以为将吻。讵料伊急退,以指捏鼻。
元心蹙眉:\"臭如溷(hun4)厕!常人吸烟岂有此秽?君莫非嚼食烟叶?\"
余赧然掩口呵气,果有异味。自惭经年吞烟吐雾,竟至此乎?
元心指齿:\"岂止口臭,君观齿已焦黄!\"
余愈窘,然见伊娇嗔模样,竟心花怒放。捻灭烟蒂,遽揽其首强吻。伊力拒。
元心嗔道:\"速去漱口!犬啮尚不及君之粗暴!\"
余辩:\"已盥漱矣。\"
伊掩鼻:\"臭不可耐!若再相逼,恐作呕矣。\"
余蹙眉,急召楼下商铺,购烈性薄荷糖至。昔在夏华寨,薄荷入药;今作清口之用。嚼数枚,然烟臭与薄荷相杂,其味愈怪。
欲再吻,伊倏然跃避。三代夏娃腾跃之术精妙,纵跃如飞。满室追逐间,伊踏碎塑料盘滑跌,余收势不及,胸膛扑压其后脑勺,致伊前额擦地。
元心呼痛,余惶急扶起。见左额创口渗血,自责不已。取药匣,以碘酒棉签拭之。创处约二寸,恰在太阳穴侧。
元心颦眉:\"膝亦痛甚。\"
掀其裙裾,膝伤尤剧,血渍斑斑。复为清理。凡此擦伤,碘酒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