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推开门时，辅导员办公室的空调正发出轻微的嗡鸣。
\"坐。\"王老师摘下眼镜，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目光扫过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最近同学反映你总在半夜泡图书馆，实验室的监控显示你上周三凌晨两点还在调配试剂——你调配的到底是什么？
硝酸银溶液能配出蓝色结晶？\"
林墨喉结动了动。
他总不能说自己在试着用化学公式还原古籍里的\"聚灵散\"，更不能提那些从《道藏辑要》里抄下来的符阵图。
\"我在做课题......\"
\"课题？\"王老师突然抽出一沓打印纸拍在桌上，林墨瞥见最上面那张是自己的借阅记录——《明清笔记小说汇编》《崂山志怪考》《中国古代神秘文化探源》，\"这是你这半个月借的书？
林墨，我带过三届计算机系学生，没见过哪个搞算法的需要研究《子不语》里的'僵尸避镜说'。\"
办公室的百叶窗漏进几缕阳光，在王老师花白的鬓角镀上金边。
林墨盯着对方身后墙上的\"优秀辅导员\"奖状，突然想起昨晚苏小柔说要写的深度报道标题：《当代大学生灵异研究热：是学术探索还是精神迷思？
》。
\"老师，我......\"
\"我知道你家境不好，想勤工俭学。\"王老师语气软下来，从抽屉里拿出张预约单推过去，\"但你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对。
这是校心理中心的专家号，明天下午三点，我陪你去。\"
林墨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昨晚那具烂肉里抽出的青色灵气，想起短信里\"别碰不属于你的东西\"的警告，喉咙像塞了团棉花：\"老师，我真的没......\"
\"叮铃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墨摸出来，屏幕上显示\"苏小柔\"三个大字。
他盯着王老师逐渐严肃的表情，按下挂断键。
\"林墨同学。\"王老师的声音沉了，\"我理解年轻人对神秘文化的好奇，但你是计算机系的苗子，学院推荐你参加下个月的全国算法大赛......\"
\"我明白。\"林墨突然打断他，把预约单推回去时指节发白，\"我会注意的。\"
他几乎是逃着离开办公室的。
走廊里穿堂风掀起他的衣角，他摸出手机，苏小柔的未接来电有七个，最新一条消息是：\"教学楼后有阴气！
你快来！\"
林墨的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自从那晚吸收了尸傀的灵气，他对阴寒之气的感知就像装了个雷达。
三教楼后，香樟叶在风里沙沙作响。
林墨绕过花坛，看见几个学生围在公告栏前交头接耳，其中扎高马尾的女生正踮脚扯他袖子：\"林墨！
你看这个！\"
公告栏里贴着张泛黄的符纸，朱砂画的纹路扭曲如蛇，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林墨用\"破妄\"扫过，眼前浮现出淡灰色的灵气网——符纸周围的空气里，正翻涌着成团的暗褐色怨气。
\"快退后。\"他拽住苏小柔的手腕往旁边带，余光瞥见二楼窗户闪过道黑影。
上课铃响了。
林墨跟着苏小柔往教室走，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
他总觉得有什么黏在背上，像是潮湿的蛛网，又像无数双冰冷的眼睛。
\"你说那符纸是不是......\"苏小柔的声音突然顿住。
林墨也停下了。
他们正站在三楼到四楼的转角处，原本空荡荡的楼梯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七道影子。
那些影子没有头，脖颈处垂着暗红色的碎肉，身上的校服破破烂烂，袖口还沾着已经发黑的血。
\"这是......\"苏小柔的声音发颤，手电筒的光扫过最前面的影子，照出它胸口插着半把剪刀。
\"怨灵。\"林墨的喉咙发紧。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和那晚的尸傀不同，这些怨灵身上的怨气更浓烈，暗褐色的灵气网里还缠着几缕青灰色的线，\"有人用阴魂阵困在这里。\"
为首的怨灵突然抬起手。
它的指甲足有半尺长，尖端泛着幽蓝的光，直勾勾朝苏小柔的面门刺来！
\"低头！\"林墨把苏小柔拽到身后，后背抵着墙。
他能感觉到掌心在冒汗，青玉在口袋里发烫，识海里的金色字符开始旋转。
怨灵的动作慢了一瞬。
林墨盯着它们体内的灵气网，暗褐色的怨气像沸腾的泥浆，而那几缕青灰色的线——是生魂！
这些怨灵的本体，是被强行抽走生魂的活人！
\"破妄！\"他低喝一声。
眼前的灵气网突然变得清晰，每个怨灵的薄弱处都亮起淡金色的光斑——它们的眉心，那里缠着生魂最后的残念。
\"小柔，照它们的眉心！\"林墨摸出手机打开闪光灯，\"用强光！\"
手电筒的白光和手机的闪光灯同时照过去，为首的怨灵发出刺耳的尖叫，指甲\"当啷\"掉在地上。
林墨抓住机会抬起手，那团暗褐色的怨气突然被抽离，顺着指尖钻进他体内。
热流在丹田炸开。
他听见骨骼轻响，五感瞬间敏锐——能数清苏小柔睫毛上的水珠，能闻到走廊尽头保洁阿姨刚喷的消毒液味，甚至能听见三楼教室李教授讲\"数据结构\"的声音。
第二个怨灵扑过来时，林墨已经能看清它眉心的光斑。
他抬手一引，怨气再次被吞噬。
第三个、第四个......当第七个怨灵化为黑雾消散时，楼梯间的声控灯\"啪\"地全灭了。
\"林墨？\"苏小柔的手在发抖，手电筒的光在他脸上晃，\"你刚才......在吸那些东西？\"
林墨抹了把额角的汗。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在乱窜，青玉的温度比之前更高了些，纹路里的金线几乎要连成完整的图案。
\"有人在针对我。\"他盯着楼梯口的阴影，那里有团更浓郁的怨气正在消散，\"刚才布阵的人，至少是练气七层。\"
\"练气七层？\"苏小柔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你之前说的修仙等级！
林墨，你真的在修仙是不是？\"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几个学生举着手机冲上来，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林墨听见有人喊：\"刚才那影子是怎么回事？那男的是不是会法术？辅导员说他有精神病，看来是真的！\"
\"精神病中的战斗机！\"人群里突然爆发出笑声，\"兄弟，收徒吗？\"
林墨的耳尖发烫。
他拽着苏小柔挤开人群，刚走到一楼就看见公告栏前围了更多人——那张带血的符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张A4纸，用红笔写着：\"林墨，下一次，我要你的命。\"
\"这是......\"苏小柔的声音发紧。
林墨没说话。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汗毛又竖起来了——刚才吞噬怨灵时，他用\"破妄\"扫到了布阵者的影子。
那是个穿灰布衫的男人，左眼有道刀疤，修为......练气八层！
\"跟我去实验室。\"他突然拽着苏小柔往实验楼走，\"我需要查点东西。\"
\"查什么？\"
\"青霄门。\"林墨摸出手机，昨晚他在古籍数据库里搜\"青玉传承\"时，跳出过这个名字，\"我可能......不是第一个被它选中的人。\"
实验室的电脑屏幕泛着冷光。
林墨敲下\"青霄门 现代\"几个字，搜索结果里跳出张老照片——1983年的《江海晚报》，头版标题是《我市发现神秘古籍，专家称与\"青霄\"传说有关》，配图里的古籍封皮上，赫然印着和青玉纹路一样的金线！
苏小柔凑过来看：\"这照片......有点模糊......\"
\"嘘。\"林墨突然按住她的手。
他听见窗外有风声——不是自然风，是灵气流动的声音。
他转身看向窗台，那里躺着个檀木匣子。
匣盖上的铜锁刻着云纹，锁孔里插着根鸡毛，鸡毛上的灵气波动......是青霄门的！
林墨打开匣子，里面躺着封邀请函。
信纸上的字迹劲瘦如铁，只写了一句话：\"林师弟，恭候多时。\"落款的朱红印章，正是\"青霄门\"三个篆字。
\"这是......\"苏小柔的声音发颤。
林墨没说话。
他盯着印章上的纹路，突然想起昨晚青玉在墙上投出的影子——那模糊的轮廓，和邀请函上的云纹，竟有几分相似。
实验室的挂钟敲响了十下。
林墨把邀请函收进抽屉，抬头时看见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大半。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青玉，能感觉到它在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回宿舍的路上，苏小柔还在叽叽喳喳：\"所以青霄门是隐世宗门？
你要去吗？
需要我当助手吗？
我可以帮你查资料......\"
林墨嗯嗯应着，心思全在那封邀请函上。
他能感觉到有张更大的网正在展开，而他，已经站在了网的中心。
推开宿舍门时，月光从窗户漏进来，在书桌上投下片银霜。
林墨盯着抽屉的方向，那里躺着青霄门的邀请函，像团沉默的火。
他摸出青玉，玉面的金线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远处传来夜猫的叫声，林墨突然想起辅导员今天说的话：\"有些事，再也藏不住了。\"
是的。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青玉，嘴角扯出个淡笑——该来的，总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