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圣井边的星象密码
大华二十六年仲春，尤卡坦半岛的热风卷着木棉絮，扑在林烨的青铜镜面上。
他蹲在奇琴伊察的\"圣井\"边，看安娜用鹅毛笔在羊皮纸上记录水波纹路，金发被阳光晒得透亮，发梢沾着玛雅少女送的蓝花楹花瓣。
\"看这些雕刻。\"玛雅王帕卡尔的手指划过井壁上的羽蛇神浮雕，指甲缝里还沾着祭祀用的朱砂，\"
库库尔坎神每年春分降临，尾巴扫过这91级台阶，加上平台共365阶，是我们的太阳历。\"他的西班牙语带着奇特的颤音，像是从喉间吐出的羽毛。
林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浮雕上的羽蛇神正衔着一颗水晶头骨，鳞片间嵌着绿松石和贝壳，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这与他家中那面刻着\"璇玑图\"的古镜竟有几分相似——都是用星辰的轨迹编织成的密码。
\"我们的《尚书·尧典》里说，'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林烨取出袖中铜制日晷，在沙地上画出赤道线，\"大华用圭表测日影，玛雅用金字塔观星，都是为了让庄稼在正确的时间播种。\"
帕卡尔突然跪坐在沙地上，抓起一把掺着火山灰的黑土：\"您看这土，像不像羽蛇神的血？库库尔坎用自己的血造出第一个人类，又教会我们种玉米。
可十年前，圣井的水位下降，玉米苗在地里枯死，祭司说神发怒了......\"他的声音哽咽，指尖抠进泥土里。
安娜放下羊皮纸，从锦囊里取出一小包稻种：\"在大华，我们称水稻为'五谷之长'。您看这米粒，两头尖中间圆，像不像玛雅文字里的'生命'符号？\"她用银匙舀起井水，浇在稻种上，水珠在阳光下划出彩虹，落在帕卡尔手背上的羽蛇神纹身里。
二、玉米神殿的农耕对话
正午的阳光将玉米神殿的阴影切成两半，林烨跟着帕卡尔登上105级台阶，每一步都能听见石缝里蟋蟀的鸣叫。殿内祭坛上，七个玉米神像捧着金碗，碗里装着去年的种子，表皮已经发皱，像老人的手掌。
\"这是'白神的礼物'。\"帕卡尔拿起一粒玉米，在掌心碾成粉，\"玛雅人一生只吃三种东西：玉米、可可、辣椒。但去年......\"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安娜注意到他左胸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竟与大华地图上的鄱阳湖惊人相似。
林烨打开带来的黄铜罗盘，指针在\"艮\"位微微颤动：\"玛雅王可知，大华有位神农氏，尝百草，教民稼穑。其实种地如同观星，要知'天时、地利、人和'。\"他用罗盘在地面画出九宫格，分别标注\"风、雨、雷、电、山、泽、火、水\"，\"就像你们的卓尔金历，每20天一个周期，我们的二十四节气也是跟着太阳走。\"
帕卡尔突然起身，掀开神殿后墙的暗门。里面堆满了树皮纸卷，每一卷都画着不同的玉米植株，有的叶子枯黄，有的结着畸形的穗。\"这是近百年的种植记录。\"他的指尖划过一幅画着枯萎玉米的图，\"祭司说要用人血祭祀，可我试过了......\"他声音低沉，\"上个月刚祭了三个战俘，还是没下雨。\"
安娜轻轻触碰那些纸卷，发现有些页面用可可汁写着密文：\"或许不是神的惩罚，是土地累了。在威尼斯，农民会让土地'休息'，种一季豆子，再种小麦。\"她从裙兜里掏出一袋鹰嘴豆，\"这种植物的根能给土地补'力气'，就像人吃鹿肉长劲。\"
林烨点头，取出青铜镜照亮墙面：\"大华有'代田法'，把土地分成垄和沟，每年轮换着种。就像你们的羽蛇神在天上循环，土地也需要循环。\"镜光照在帕卡尔的胎记上，竟在墙面上投出一个类似中国古代\"田\"字的影子。
三、圣林里的生命之树
黄昏时分，帕卡尔带他们走进神殿后的\"圣林\"。百年榕树的气根垂到地面，形成天然的拱门，枝头挂着用玉米皮编的风铃。林烨踩过满地的可可豆荚，听见暗处有美洲豹的低吟，安娜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袖口。
\"这是'世界树'。\"帕卡尔抚摸着树干上的羽蛇神雕刻，树皮上渗出乳白色的汁液，\"树根连着 underworld，树干是人间，树冠通向十三重天堂。\"他突然指着树冠间的缝隙，\"看！那是'玉米神星'，我们用260天的卓尔金历计算它的轨迹。\"
林烨顺着他的指向望去，暮色中果然有颗淡绿色的星星在闪烁，位置恰好对应大华星图里的\"天田星\"，主掌五谷丰登。他解开腰间的古镜，镜背的蟠螭纹与树皮上的羽蛇纹在微光中重叠，竟像是同一种生物的不同形态。
\"玛雅王可知，大华的《齐民要术》里说，'顺天时，量地利，则用力少而成功多'。\"林烨从帆布包里取出一株带土的小麦苗，\"这作物耐旱，适合种在高地。就像你们的玉米能在石缝里扎根，不同的种子有不同的'天命'。\"
帕卡尔突然跪下，用玛雅语快速祈祷着，然后从脖子上摘下翡翠羽蛇神吊坠，放在小麦苗根部：\"库库尔坎啊，请看看这些外邦人的种子，是否也是您播下的羽毛？\"吊坠的绿光映着麦苗的嫩叶，林烨看见镜中浮现出另一幅画面：大华的梯田上，玛雅的玉米与大华的小麦并肩生长，风过时掀起黄绿相间的波浪。
安娜这时举起银质望远镜，这是威尼斯工匠的最新发明：\"您看那颗星！玛雅王，它的轨迹和您说的玉米神星相交了。或许在天上，我们的文明早就相遇过。\"望远镜的镜片里，两颗星星的光正缓缓融合，像两滴墨水在水中晕开。
四、黎明前的播种仪式
子夜，月光给金字塔镀上银边。林烨站在\"蜗牛天文台\"顶端，看着玛雅祭司们在广场上摆出玉米神像，每个神像手中都捧着不同的种子：大华的粟米、威尼斯的豌豆、玛雅的辣椒。帕卡尔穿着羽蛇神袍，手持黑曜石镰刀，刀刃上刻着大华的\"丰\"字——那是林烨昨天用凿刀刻下的。
\"按照古法，要先祭神，再开犁。\"帕卡尔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但今天，我们要祭的是'天下的种子'。\"他转向林烨，递来一把青铜犁，犁头刻着玛雅的雨神恰克和大华的神农氏，\"请您和我一起，为新的土地开光。\"
林烨接过犁，感觉掌心的老茧与犁柄的凹槽完美贴合，仿佛这把犁本就是为他打造。安娜点燃一支香，烟味混着可可与艾草的气息，飘向星空。当第一声鸡啼响起时，两人同时将犁头插入圣林边缘的土地，翻出的泥土里竟埋着半枚古镜碎片，镜面映着羽蛇神与龙的混合虚影。
\"看！\"安娜指着东方，启明星正在升起，恰好位于羽蛇神金字塔的蛇首位置。林烨突然想起太学里的《农书》：\"晨露未曦时播种，芽苗易壮。\"他示意玛雅农民撒下混合种子，粟米与玉米交错落地，像给大地绣上了黄绿相间的锦缎。
帕卡尔抓起一把新土，让它从指缝间滑落：\"原来'天下为公'不是空话，是让每粒种子都有自己的天空。\"他看着镜中渐渐亮起的晨光，突然笑了，\"或许羽蛇神和神农氏，本就是同一位神灵的两面镜子。\"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金字塔时，林烨看见广场上的玉米神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小铜镜，镜面映着每个玛雅农民的笑脸，以及远处正在发芽的幼苗。而在千里之外的大华舰队里，留守的工匠们正按照安娜的图纸，用玛雅的火山石雕刻神农氏像，石像的衣纹里藏着羽蛇神的鳞片——那是文明在镜中的第一次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