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年,三月廿四。
一位位行旅从子午谷中走出,有人推着独轮车,有人挑着担,有人大包小包,有人轻装简阵。
一行商擦了擦汗,终于露出轻松的笑意。
就算有栈道,翻越秦岭也不是件轻松事,可能失足滚落,可能遭遇猛兽山贼,时间拖长了还有物资的损耗……
他点了点成功运出来的货物,有的赚,便不禁喜笑颜开。
他抬手招呼自己的商队成员起身,“好了好了,别歇了,赶紧跟上,前面就是子午戍了。”
而旁边有机灵的脚夫则赶紧凑了过来,询问他们需不需要人驮运重物。
一派忙碌活络之景。
齐异带着身后两条尾巴,也随着人流前行。
这里毕竟是一条栈道的关口,自然比较热闹,不过要等中唐以后,商业功能增强才会变成“子午镇”。此时则主要还是围绕着戍所而自发形成的小型集市。
同时这子午关也是京畿的南界关隘,属长安县直接管辖。
一踏入这京畿地界,能明显感觉到氛围的变化,尤其是看见士兵的频率大大增加,沿途对平民的管制也严格了起来。
出了子午关其实也还没有完全下山,还要沿着栈道经石鳖谷、过喂子坪、去到沣峪口,又是一日行程下来,这才算是脱离了秦岭山麓。
在沣峪口东转,便是去往长安的路径。但从沣水到长安城南这一带属于禁苑,也就是皇家猎场,所以平民是不得擅入的,需要绕行。
绕行的这一段路,沿途都是大片的平原。但本该是绿意盎然的农田,眼下却因旱、蝗之灾,干裂的土地上简直寸草不生。
如今三月都快过去了,按照原本的史书记载,此时作为灾情最为严重的关内地区,本该是赤地千里、哀鸿遍野、易子而食、犹如人间炼狱的场景。
但现在,齐异看到了连片的施粥棚,大户人家的奴仆们正在给排队的灾民施粥,甚至一些粥棚里还能看到像是大户子女的郎君、女娘在主持。
虽然那些粥看上去清汤寡水的,虽然排队的民众也是愁眉苦脸的,但至少能活得下去了。
看来也不会出现太宗拿钱财珍宝帮饥民赎回孩子的故事了。
齐异都没想到自己装神弄鬼的效果这么好,突然觉得自己功德无量!
但老实说,他选择的穿越时间并非是为了拯救这一场灾难而来,仅仅是因为他参考自己在星际世界呆了有三个月,所以也为自己在唐朝时空预备了三个月而已。
3月初的三个月之后就是6月初,也就是阳历7月初左右,和现代的时间基本吻合,当两个世界连通后,相近的季节轮换就比较方便。
所以赶上3月的蝗灾,只能说是碰巧。
他也不可能是为着救苦救难而来,贞观年间的天灾可太多了,他就是想救也救不过来的。
“终于到了。”
齐异看着前方的城门,这便是长安城的南正门——明德门了。
城门高大恢宏,兵马把守严格,这里的城墙也不是地方县城能比的,足有十几米高,十几米厚。
齐异在人群中排着队,一步步往前走过城门。
终于,抵达长安城了!
放眼看去,足足有127米宽的朱雀大街就相当震撼了!相当于现代的双向36车道,属于是给齐异这个现代人都开了眼界。
齐异身后两个同样是第一次来长安城的乡巴佬,也看得惊叹连连。
“哇——这就是长安吗?好繁华,好多房子,好多人!”阿顽只觉得眼花缭乱。
燕随林则注意到,齐异的反应虽然也像第一次来,但好像并没有那么激动。他想对方应该是见过其他大场面了吧,就是不知道这世上哪里还有比长安更繁华的地方。
这样规模宏大且热闹鲜活的古城,齐异当然看得稀罕。
震撼也是有的。
不过这种震撼主要还是历史赋魅,而不是乡巴佬进城那种认知上的冲击。
在星际世界他倒是体验过这种冲击。
真要说的话,齐异更感叹于,长安城外差一点就是民不聊生的景象,长安城内却依然这般歌舞升平。
一墙之隔而已,天上地下之分。
而观和他一起进城的人,包括燕随林和阿顽,都不觉得这两幅场景出现在同一片土地上有任何不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实,看来不止上层人习以为常,平民百姓自己也觉得天经地义了。
三人走在大街上,又穿梭于坊市间,花花世界迷人眼,等燕随林终于收敛心神,便向齐异问到:“齐兄要先去客舍订房间吗,你打算暂居何处呢?”
齐异看向旁边的围墙,既然逛到这儿了,那:“就住这儿吧”。
但看似随意的选择,其实这里的位置相当不错,离皇城不算远,又靠近西市,算是很好的地段了。
靠近东、西市的房价都贵,毕竟严格执行夜禁的长安城,是真有百姓因为要到两市买东西返回不及时而被当场杖毙的。
长安城太大。
东、西市繁华,但想要生活便利也不可能只有东、西市,所以各个坊内也都有着比较完善的生活配套。
齐异他们绕着坊墙找到坊门,也看到了这个坊的名字——延康坊。
进了坊内就跟进了“社区”一样,有“居民楼”,有菜市场,有“旅馆”,有各种店铺,有路边摊……
找了一家客舍订好房间,不愧是靠近商圈的社区,住房价格很美丽。
燕随林他们可不好意思再让齐异破费,这家高档客舍他跟阿顽是住不起的,只能找家低档便宜的。
但就算是便宜的他也没钱,所以带着阿顽去找活了,现挣现用。
齐异身边总算又清静下来。
赶了这么久的路,先在客舍里休息会儿,等精神了再出来逛逛。
虽然到了长安,但齐异也没有马上恢复真容、自爆身份。而是趁着现在还没人认识他,再了解了解长安。
“这儿咋这么多和尚?”齐异好奇到。
正在给他推销商品的摊主便指了某个方向,回:“郎君外地来的吧?那儿就是大觉寺,自然多的是僧人。”
“哦。”齐异没怎么在意。
但没一会儿逛到寺庙附近后,他突然想起,说到和尚,那就不得不提到唐太宗的某位“御弟”了!
顿时来了兴趣,齐异就查了光脑收录的数据库,然后惊喜地发现,玄奘这时候刚好还在长安城内,明年才会私自偷渡去西域取经。
而更巧的是,这时期的玄奘就在大觉寺内学习!
巧成这样就是缘啊,那不来问问都可惜了。
刚好几个僧人从庙门走了出来,齐异上前就随便搭讪一个:“师傅麻烦问下,你认识一个叫玄奘的僧人吗?”
这个被拦住的、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僧人微微错愕,然后竖起手掌对着齐异拜了一下,笑着回到:“不知施主找贫僧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