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只余下一抹惨淡的暗红挂在天际,如同干涸的血痕。无名观所在的山峦,被深沉的暮色迅速吞噬,风声呜咽,带来山雨欲来的潮湿与阴冷。
山门前,最后一块精铁刺钉被村民颤抖着砸入石缝。拒马鹿砦森然矗立,简陋的矮墙掩体后,数十名青壮村民紧握着磨尖的竹矛、粗糙的猎弓,或是李天炼制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简陋刀盾。
他们脸色苍白,呼吸粗重,眼中交织着恐惧与背水一战的决绝。金刚符贴在胸口,却无法驱散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冯雪、王芸、黄翠儿、林薇四女并肩立于最前方的掩体之后。
冯雪一身青衣,腰悬长剑,身姿挺直如标枪,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山下蜿蜒如巨蟒的漆黑山道,里面仿佛凝结着万载玄冰,唯有握剑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王芸红衣似火,往日跳脱尽去,只剩下狼一般的狠厉与凝重,双拳紧握,指缝间隐隐有赤芒流转。
黄翠儿小脸紧绷,双手紧紧攥着一把碧绿如玉的藤蔓种子,周身草木清香浓郁到近乎实质,与脚下大地、周围植被产生着肉眼可见的微弱共鸣光晕。
林薇左肩的伤口虽经冯雪紧急处理包扎,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她强撑着倚在一块巨石旁,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恨意与深深的忧虑。
整个道观,死寂得可怕。只有山风穿过新栽翠竹的沙沙声,以及村民们压抑到极致的粗重呼吸和心跳声,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轰——!!!
毫无征兆!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如同九天倾覆的怒海狂涛,骤然从山下席卷而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空气不再是流动的风,而是瞬间变成了凝固的、粘稠如铅汞的实质!每一个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肺部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山风凝固了,竹叶停止了摇曳,连虫鸣鸟叫都在瞬间被彻底抹去!天地间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噗通!噗通!
掩体后的村民,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瘫倒一片!意志稍弱者直接口鼻溢血,昏死过去!意志稍强者也如同背负万钧山岳,死死趴伏在地,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们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与茫然,仿佛看到了末日降临!
“呃!”
王芸闷哼一声,双膝猛地一弯,几乎跪倒!她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丝,周身赤芒爆闪,强行对抗着那滔天威压,才勉强稳住身形,但脸色已是一片骇然的铁青!
冯雪身形剧晃,脚下坚硬的青石板无声地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她腰间的佩剑发出“嗡嗡”的哀鸣,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所有血色,瞳孔因极致的压力而剧烈收缩!宗师之威,远超她的想象!这仅仅是气势,便已让她如坠深渊!
黄翠儿闷哼一声,小脸煞白如纸,周身浓郁的草木清光剧烈摇曳,如同风中残烛!她脚下的大地传来阵阵悲鸣,仿佛这方山水都在那威压下痛苦呻吟!她死死咬住嘴唇,鲜血渗出,努力维持着与后山草木灵气的联系,这是她布下的迷踪幻阵最后的依仗。
伤势最重的林薇更是如遭重击,喉头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被她强行咽下,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中只剩下绝望!
嗡!嗡!嗡!
道观深处,那覆盖核心区域的《小聚灵阵》最先发出尖锐刺耳的哀鸣!由低阶灵石和阵纹构成的莹白光罩剧烈地闪烁起来,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烛火!光罩表面,清晰可见的蛛网状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汇聚而来的天地灵气被这股蛮横到极致的威压瞬间冲散、驱离!
紧接着,布置在山门及外围的《简易预警阵》如同被无形巨脚踩碎的琉璃,“啪嚓”一声脆响,彻底黯淡、崩解!连一丝抵抗都未能做出!
最后是黄翠儿倾尽全力布置、覆盖后山及部分山道的《迷踪幻阵》!那层依托草木灵气形成的、肉眼难辨的迷蒙光晕剧烈地荡漾、扭曲起来,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幻阵中模拟的路径、景物开始模糊、失真,发出痛苦的“滋滋”声,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来了!” 冯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嗡——!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道观正前方的虚空之中!
来人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枯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袍,须发皆张,如同狂怒的雄狮!他面容古拙,皱纹深刻,唯有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芒爆射,如同两轮缩小的、燃烧着毁灭之火的烈日!正是张家太上长老——张烈!
他仅仅是悬停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然而,整片天空仿佛都因他的存在而扭曲、塌陷!
以他为中心,无形的力场如同实质的海啸,一波波、永无止境地碾压而下!道观上方的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波纹状褶皱!下方的山林树木,无论粗细,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按下,呈放射状倒伏、折断!山石簌簌滚落!
在他身后稍低一些的空中,三道同样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一字排开,如同最忠诚的鹰犬!正是张家的三名先天供奉!他们周身真罡流转,或阴寒如冰,或暴烈如火,或诡谲如风,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刀锋,牢牢锁定着下方山门!
再往后,则是数十名身着统一黑色劲装、气息精悍肃杀的黑煞卫,他们如同沉默的杀戮机器,踏着被宗师威压强行开辟出的通道,迅速在山脚下散开,形成合围之势!
张烈那如同九幽寒冰、又似雷霆炸响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蕴含着摧毁一切的意志,轰然响彻整个山峦,震得所有人耳膜刺痛,气血翻腾:
“李天小贼!”
“滚出来受死!”
“否则……”
他枯瘦的手掌缓缓抬起,对着下方灯火微明的道观,看似随意地虚虚一按!
轰隆——!!!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轰然降临!道观上空剧烈波动、已布满裂痕的《小聚灵阵》光罩,如同被重锤击中的蛋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哀鸣!
咔嚓嚓!更多的裂痕疯狂蔓延,光罩的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致,摇摇欲坠!整个道观的建筑都在这隔空一按的余波下簌簌颤抖,瓦片纷落!
“……本座即刻夷平此山!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丧钟敲响,宣告着毁灭的最终通牒!
宗师之威,恐怖如斯!
仅仅是现身,仅仅是开口,仅仅是隔空一按!
护观阵法哀鸣破碎,摇摇欲坠!
道观根基剧烈动摇!
所有人的意志,都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被碾压到了崩溃的边缘!
空气凝固如铁,死亡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
冯雪、王芸、黄翠儿、林薇四女,在那排山倒海的威压和毁灭宣言下,身体如同风中落叶般剧烈颤抖,嘴角都溢出了猩红的血丝。她们相互支撑着,才勉强没有倒下,但眼中的光芒,已被那名为“宗师”的绝望深渊彻底吞噬。
大战,一触即发!而这开局,便是无可挽回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