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辰低头,指尖轻轻拈起一枚樱花花瓣,似是在看着某段旧日时光。
“谢谢你曾救我。”他道:“也谢谢你曾愿舍弃半身神血,为我续命。”
“可这份恩情,我不能再拖着。”
他抬手,一道柔和的金光从他胸口缓缓浮现,那是苏遥当年渡劫前所赠的神血本源,此刻他毫无阻滞地将它托起。
金芒凝成光珠,缓缓漂浮至苏遥面前。
“该还给你了。”
苏遥伸手接过,神血入体的那一刻,天地间似有一瞬共鸣。
“我只是希望……”南星辰看着她,语声低缓:“在你心中,能记得那个还未沾满鲜血的我。”
“那个,曾与你在灵山之巅煮茶言笑,在星阙长街买你爱吃的糖糕的我。”
紫眸望着他,目光如水,没有开口,却握紧了手中的金光。
“我知道,你杀不了我。”南星辰苦笑了一下:“毕竟,我体内流着你的一半神血。”
“就像一个诅咒。”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仿佛已历尽沧桑。
苏遥垂眸,不语。
“所以,我来为你解开这段诅咒。”
南星辰抬起头,望着漫山遍野的樱花,一步步走向林中最密的一株古樱树。
“我喜欢这里,你也喜欢。”他回眸一笑,眉眼温和,仿佛回到曾经少年。
“若人生能像初见时那般多好。”
他说完这句话,便站在了花树之下,双手负后,闭上了眼睛。
苏遥依旧没有出手,只静静望着他。
下一瞬……
光华炸裂。
无声的波动荡开整片林地,漫天花雨被元神之力撕碎,随之化作无尽光尘。
南星辰的身影,于光与风中一点一点消散。
没有惨叫,没有苦痛。
他只是静静地,悄无声息地,像一片被风带走的花瓣那样,融入天地。
苏遥望着那片飘零的花雨,轻声呢喃:“你自由了。”
风吹落最后一瓣樱花,静美如画。
此后,林中再无人知晓,那一片最艳的古樱,是否记得那位化身为春日的男子。
其实,来之前就预感到了。
南星辰,终究还是她当年认识的那个少年。
……
苏遥静立良久,终于抬眸望向天光洒落的林端。她翻手一印,于虚空中结出一枚朱红法诀,凌空落地,印入泥土之中。
轰然一声,天地间骤起淡金色灵芒。
这是她布下的上古神阵【封脉归元大结界】,源自神龙一族失传的秘术。
自皓月神君神陨后,秘术在她识海最深处自动解除封印。
她缓缓闭目,南星辰归还的神血之力仍在体内缓缓流转,但其中尚未彻底剔除的魔神之力正蠢蠢欲动,极其危险。
可苏遥却未有一丝畏惧。
她手指上九莲玉骨戒闪动,鬼门二十六针齐齐飞出,金针整齐排列,如同无声的兵锋。
曾只用于生死边缘的极限救人之术。
而今日,她却要用它来刺入自己十重金身。
她盘膝而坐,周身神芒流转,十重金身缓缓显化,肌肤透明如琉璃,骨骼似晶石沉玉。
神识离体,凝作第二道“虚我”,操控银针一枚枚刺入她体内奇经八脉之中。
每刺入一针,神脉便微微颤动,魔气受引而动,在体内激荡,仿佛欲将其摧毁。
可每一次,她都强行稳住,靠十重金身强度将魔气封锁在针尖导引的路径内,迫使魔气沿着她炼制的新型经脉循环运转。
她在做一件前所未有的事。
将自己的神体,改造为魔气转化体。
让魔神之力,成为自己的燃料。
这是神与魔的本源相斥,是连古神族都从未敢尝试的禁忌道路。
但苏遥,不是纯正的神族。
她是神龙族与人族结合的存在。
她既有龙神血统对混沌的包容,也有人族百转轮回中诞生的超越意志。
银针一根接一根落下,伴随每一次扎入,她的肌肤隐隐发黑,又被体内金芒冲刷净化。
她以自身神识为炉,魔气为火,强行熔炼自身脉络,构建【魔神转化阵】,一种能够吸纳、炼化、转为神力的体内阵法。
终于,当最后一针落下……
整个结界之中,爆出一圈金黑交融的灵光。
“成了。”
她睁眼,紫瞳之中,已浮现一丝深邃金纹。
缓缓吐出一口气,掌心凝出一缕魔神之力试探注入体内。
那魔气方一入体,便如火化冰,被炼化为一股温润而汹涌的神力。
经脉畅通,金身稳固,神力稳步攀升。
她轻声呢喃:“南星辰……你残留的魔气,不会白白浪费。”
风吹落一树花瓣,苏遥立于其中,衣袂翻飞,眉眼间淡定冷静。
她的气息在这一刻,已不再是纯粹的神,也不再是凡人。
她已然踏入神魔转化的真正门槛。
而那条足以对抗魔神的道路,终于由她亲手踏出。
“从今往后,世间魔气再难侵我。”
“我之身,便是天地炼炉。”
她缓缓起身,收起金针,衣袖一挥,结界隐没于虚空。
她望向远处花林深处,心中无波,却默默轻念一句:
“你可曾看到?”
“你给的自由,我已接下。”
……
无望海,昔日神魔战场,黑潮翻涌,终年无日。
苏遥一袭白衣踏空而至,衣袂飘飘,神光隐现。
她未召援兵,未布护阵,只是孤身一人,站在这片魔神被镇压之地,毫无惧色。
不挑日子,直接来检验成果。
“魔神。”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万里阴云,响彻天地。
下一瞬,天地剧震,海面深处骤然升起一轮血月,魔气如瀑倾泄,黑云翻滚如潮。
一道模糊庞大的影子自深渊升起,气息狂暴,如九重冥狱中挣脱的恶灵,压得四方灵脉哀鸣。
“哼……竟敢主动召唤本座?”魔神的声音带着浓重讥讽:“苏遥,你不过是侥幸渡劫成功,这么快就不想活了?”
“再次成为逍遥神君,当然要来会会你。”
他低低一笑,阴寒入骨:“你若是来赴死,本座便成全你。就送你去见那早已归天的皓月神君。”
“杀了你之后,启神殿便沦为一片废墟。”
“蓬莱仙界那帮软骨头,只会吓得抱头鼠窜犹如丧家之犬……哈哈哈哈哈哈……”
苏遥却神色淡漠:“当年,我母亲为加固封印而献祭,我可不想这么做。”
“因为,你不配。”
魔神沉默片刻,继而冷笑:“区区一个新晋神君,也配口出狂言?”
“是不是狂言,试了才知道。”
他声音骤寒:“就算失了南星辰这个容器,对本座而言也不过是换个壳罢了。而你……”
他语气转沉,带着贪婪:“你体内的神血中,有我之气息……本座感受到了。你,才是那最完美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