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零三分，市政府档案复印室的电子锁发出轻响。
老秦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刷卡进门时橡胶鞋底在防滑垫上蹭出细微声响——晨雾顺着换气窗漫进来，把墙上\"绝密档案，禁止拍摄\"的警示牌洇得模糊。
他熟稔地按下复印机开关，嗡鸣声里突然顿住。
显示屏绿光中，缓存文件列表里竟挂着《林振国2004年违纪初核材料》的扫描件，上传时间赫然是凌晨五点四十一分。
老秦的眉峰猛地一蹙，后槽牙轻轻咬了咬——这台机器归档案室专用，昨夜十点他亲手清空过缓存，不可能有残留。
手指在操作面板上快速翻飞，格式化进程跳到99%时，监控屏角落忽然闪过一道影子。
老秦眯起眼，暂停操作调出监控回放：两点十七分，柳知秋的助理小周抱着档案盒从侧门溜进来，背对着摄像头在复印机前站了足有三分钟。
\"叮\"，格式化完成的提示音惊得他指尖一颤。
老秦扯过登记本，笔尖在\"异常记录\"栏顿了顿，最终只写\"缓存残留，已清除\"。
他弯腰从碎纸机里捡出张空白胶片，不动声色塞进\"待销毁\"纸盒最底层，金属盒盖合上时发出轻响，像颗压进枪膛的子弹。
上午八点五十六分，天楚律所地下会客间的冷光灯在苏绾发梢镀了层银。
她推过一台改装过的旧手机，红色美甲敲了敲机背：\"唐小满托政法大学的同学从云端捞的，元信息恢复了七成。\"
林昭接过手机时，指腹触到机身上未擦净的咖啡渍——这是唐小满被警告前最后用的设备。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瞳孔微缩：拍摄设备型号\"honor 20\"，GpS定位精确到市委后巷停车场第三根立柱，时间戳与陈砚舟密会的监控记录分秒不差。
\"资源兑换，消耗3点信誉值。\"阮棠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行为回溯协议启动中。\"林昭闭眼默数三秒，再睁眼时手机屏幕已被三维网络图覆盖——照片从拍摄到上传仅用11分钟，数据流像条毒蛇，先窜入市政府内网，再伪装成\"政务云备份\"钻进私有服务器，最终Ip定位在市府办信息中心307测试终端。
\"有意思。\"林昭指尖划过屏幕上闪烁的节点，\"他们急着把脏水泼到实习生头上，反而漏了尾巴。\"苏绾支着下巴看他，眼尾的泪痣随着轻笑颤动：\"需要我让律所技术部黑进那台终端吗？\"
\"不用。\"林昭把手机推回她面前，\"要让他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他起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吹得苏绾案头的《公司法务指南》哗哗翻页，\"等他们收网那天，再连锅端。\"
中午十二点十二分，区政府电梯间的电子音刚报完\"十二层到\"，沈清欢就侧身挤了进来。
她抱在怀里的文件袋蹭着林昭西装，声音压得像春夜细雨：\"柳知秋今天约谈了张科、王处和小陆，每人都被问了南湖退税的审批细节。\"
林昭垂眸看她递来的便签，墨迹还带着潮气——是年轻科长趁上厕所时偷记的。
问题清单里\"是否收到过林主任以外的非正式指示\"几个字被画了重重的圈，他忽然低笑一声，指节叩了叩便签：\"他们要找替罪羊，不是查纪律。\"
电梯在五层停下，沈清欢跟着他往外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细碎的响：\"张科说柳科长问得很细，连您上周三临时调整的会议流程都问到了。\"她顿了顿，从文件袋里抽出份《青阳区年度考核细则》，\"下午区长要听汇报，我把可能被针对的条款标红了。\"
林昭接过文件时，瞥见她耳后淡淡的红——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他指尖在标红处轻轻一按：\"清欢，你记不记得去年处理老钢厂欠薪时，工人们举着的标语？\"沈清欢一怔，抬眼正撞进他带笑的目光，\"他们越急着找漏洞，说明越怕我们的漏洞。\"
下午三点十八分，市信息中心机房巡查记录室的空调开得太足，林昭的西装袖扣沾了层薄凉。
他翻动着近七日访问日志，系统\"危机预警\"的蓝光在视网膜上跳动——每晚23:17至23:24，工号\"It-047\"准时登录南湖资金流向数据库，权限来源写着\"组织部临时授权\"。
\"李主任，这工号是谁在用？\"林昭合上日志本，抬头时表情像在拉家常。
信息中心主任擦了擦额头：\"是柳科长借调的技术协理员小陈，说是要做干部经济责任审计的预演。\"
\"这样。\"林昭指尖敲了敲桌面，\"麻烦给区政府发份《重点项目数据防护合规报告》，要附完整的授权审批链。\"他起身时把日志本推回桌面，封皮恰好盖住\"It-047\"那几页，\"区长明天要听数据安全专项汇报，得让他看看咱们的防护网扎得多紧。\"
傍晚六点四十分，林昭办公室的百叶窗漏进几缕雨丝，在桌面洇出星星点点的水痕。
阮棠的虚拟影像立在落地窗前，淡蓝旗袍的金纹随着她的话泛着微光：\"检测到'It-047'终端今日16:36向周砚铭发送加密邮件，附件名《林系人员心理画像V2》。\"
林昭合上笔记本时，机械轴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他打开邮箱，将It登录日志、唐小满照片元数据、柳知秋助理进档案室的监控截图打成压缩包，密码栏输入\"\"——父亲被带走那天的日期。
\"影子动得太急了。\"阮棠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他们以为织了张网，其实是把线头递到您手里。\"林昭点击\"发送\"键，邮件进度条缓缓爬升，像团在雨幕里渐次绽开的火花。
窗外的雨越下越急，打在玻璃上的声响里，忽然混进手机震动。
林昭拿起来看，是顾轻语发来的消息：\"今晚十点，云州时报编辑部，有份'意外'的快递。\"他望着屏幕上跳动的对话框，指尖在\"回复\"键上悬了悬，最终只回了个\"好\"。
雨幕里，市委大院档案室的窗户还亮着灯。
老秦的\"待销毁\"纸盒被推进碎纸机，空白胶片在刀刃下碎成细条，却在纸屑里藏着粒微型芯片——那上面，完整保存着《林正安2004年违纪初核材料》的原始扫描件。
清晨七点十四分，《云州时报》编辑部的传真机突然发出蜂鸣。
顾轻语揉着刚熬红的眼睛走过去，一张照片从出纸口缓缓吐出——雨幕里，1998年的桑塔纳停在老区委大院，车牌尾号\"京A·88\"清晰可见。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查这辆车，查2004年9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