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瞬间传遍全身,方振国只觉得小腿一软,整个人“咕咚”一下,
脸朝下重重地趴在了泥地里,疼得他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军座!军座!”他身边唯一还跟着的警卫员,见状大惊,连忙跑过来想把他扶起来。
警卫员刚一伸手,方振国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见那警卫员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望向不远处。
那里的喊杀声和枪声,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些穿着土黄色军装的身影,正在快速地向这边逼近。
警卫员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他看了看地上哀嚎的方振国,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一野战士,脑子里天人交战了不到半秒钟。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谓的忠诚。
他二话不说,扔下方振国,扭头就跑,那速度,
比刚才方振国跑得还快,眨眼就汇入了溃兵的人潮中,再也找不着了。
“你……你他娘的……”方振国气得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可腿上的剧痛让他连骂人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像一条被扔上岸的,快要缺氧的鱼。
他心里一片冰凉。这就是他为之卖命的党国军队?
这就是他带出来的兵?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连飞都不带上他这个军长。
没过多久,枪声和喊杀声已经到了跟前。
两个端着枪的一野士兵,小心翼翼地搜索过来,很快就发现了趴在地上,穿着将官服,哼哼唧唧的方振国。
“班长!快看!这儿有个大官!”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战士,眼睛一亮,兴奋地叫了起来。
他手里的m1卡宾枪,枪口稳稳地指着方振国的脑袋,生怕他暴起伤人。
被他称作班长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带着饱经风霜的沉稳。
他快步走过来,蹲下身,一把揪住方振国的衣领,将他翻了过来,
看了一眼他领章上的将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怪怪!金光闪闪的,起码是个师长!”
班长啧啧称奇,随即拍了拍小战士的肩膀,赞许道,“小杨,干得不赖,我给你记一功!
你在这儿看着他,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一会儿后面收容俘虏的就跟上来了。”
“是!班长!”小战士“啪”地一下立正,脸上洋溢着自豪。
那班长却等不及了,他抬头看见自己的排长正带着别的班,像潮水一样继续向前猛冲,顿时急了,
撂下一句:“诶!排长!等等我!别把肉都吃光了!”
说罢,他猫着腰,端着枪,头也不回地追了上去。
方振国躺在地上,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心里五味杂陈。
他这个堂堂的国军中将军长,在对方眼里,好像就是路边捡到的一个钱包,还是个不怎么值钱的钱包。
那个班长,似乎对追上大部队去抓下一个“钱包”,比看守他这个“钱包”更有兴趣。
这仗,打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意思?
方振国闭上了眼睛,彻底放弃了抵抗。小腿的疼痛,似乎也变得麻木了。
大军的推进,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顺利。
所谓的长江天险,一旦被突破,南岸广阔的平原,就成了一马平川。
国民党军的抵抗,在最初的滩头阵地被摧毁后,就彻底土崩瓦解。
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武装追逃。
陈石的十纵和秦峰的一纵,就像两把烧红的烙铁,从东西两个方向,狠狠地烫进了金陵这块肥肉里。
陈石坐在他的指挥吉普车上,车子在颠簸的土路上跑得飞快,卷起一路烟尘。
他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拿着对讲机的话筒,扯着嗓子吼得震天响。
“秦疯子!你他娘的到哪了?老子的先头团,已经摸到中山陵的边儿了!你再不快点,总统府的房顶都得被老子掀了!”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电流的“滋滋”声,随即是秦峰不紧不慢,
带着一丝文人特有嘲讽的声音:“陈司令,着什么急?打仗不是赶集,得讲究章法。
我一纵已经控制了下关码头,缴获的物资够你十纵吃半年的。
你那么急着去总统府,是想去看看光头的马桶是不是金子做的?”
“去你娘的!”陈石笑骂道,“老子对他的马桶没兴趣,老子对他的脑袋有兴趣!
谁第一个冲进总统府,谁就是这次渡江战役的头功!你小子别想跟我抢!”
“头功不头功,是林总说了算,不是你我说了算。”
秦峰的声音依旧平静,“我提醒你一句,越靠近市区,零星的抵抗就越顽固。
你别光顾着往前冲,小心一头撞进人家的包围圈。”
“乌鸦嘴!”陈石骂了一句,但还是拿起望远镜,朝前方看了看。
果然,越靠近金陵城墙,枪声就越密集。
一些被冲散的国民党军官,纠集了一些残兵,依托城区的建筑和工事,开始了最后的挣扎。
尤其是在金陵城的正南门,中华门。
这里的守军,是总统府的卫戍部队,装备精良,而且斗志也比那些地方部队顽强得多。
他们依托坚固的城门和城墙上的工事,居然硬生生挡住了一纵一个团的两次冲锋。
周至的四纵,此刻也已经从西线赶到。
他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举着望远镜,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那座雄伟的城门。
“中华门是金陵防御体系的核心,也是陆路进入金陵的必经之路。
这里的工事,是德国顾问设计的,号称可以抵挡重炮的轰击。”一个参谋在旁边介绍道。
周至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德国顾问设计的,不是上帝设计的。既然是人设计的,就有弱点。”
他拿起一支红蓝铅笔,在地图上中华门的两侧,画了两个圈。
“命令炮兵,不要去打城门。对着我画的这两个点,给我用穿甲弹,狠狠地打。
打穿城墙,我们自己开两个门进去。”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冷静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