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南岸,一处被炸得稀巴烂的阵地上。
方振国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靠在一个弹坑里,眼神麻木地看着远处。
就在刚才,他的师部,被一颗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炮弹,直接命中。
他的参谋长,连同司令部的十几个军官,瞬间就汽化了。
只有他,因为刚好出来撒尿,侥幸逃过一劫。
他的部队,早就在共军登陆的那一刻,就彻底散了。
那些临时抓来的壮丁,扔下枪,哭爹喊娘地向后方逃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手下那些为数不多的老兵,也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他亲眼看到,一队解放军,仅仅一个班,十几个人,就追着他一个营几百人打。
对方的战术配合,简直让他这个黄埔科班出身的军官感到羞愧。
三人一组的攻击队形,交替掩护,火力压制,手榴弹开路,动作一气呵成。
而他的兵呢?只会乱糟糟地挤在一起,胡乱开枪,
然后被人像割麦子一样,一排排地扫倒。
“完了……”方振国吐掉嘴里的烟屁股,喃喃自语。
他看着那些从他身边跑过的溃兵,没有去阻拦,也没有去喝骂。
他知道,没用了。兵败如山倒,神仙也挡不住。
他甚至看到,不远处,一个他的团长,正手忙脚乱地脱下身上的军官服,
换上了一件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士兵服,然后混在溃兵的队伍里,向后跑去。
方振国苦笑了一下。
他想起了林楚生,想起了那个在黑虎山上,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的年轻人。
那个时候,他觉得林楚生不过是个运气好的土匪头子。
现在他明白了,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那不是运气,那是实力。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可怕的力量。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一阵沉重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轰隆隆……轰隆隆……”
地面,开始轻微地颤抖。
方振国猛地抬起头,他看到,从后方阵地的几处巨大的伪装工事里,
缓缓开出了十几辆涂着青天白日徽章的钢铁巨兽!
m4谢尔曼坦克!
“是……是总统卫队的装甲团!”方振国失声叫道。
这是林仙生,也是整个金陵防线,最后一张底牌!
这个装甲团,一直被雪藏在后方,连他这个师长都不知道具体位置。
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共军登陆后,打一个出其不意的反冲锋!
十几辆谢尔曼坦克,排成一个楔形阵,咆哮着,向着刚刚被解放军占领的滩头阵地,猛冲过去!
坦克的履带,碾过战壕,碾过尸体,碾过一切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东西。
车载机枪喷吐着火舌,37毫米的火炮,不断地发出怒吼。
刚刚冲上滩头的解放军步兵,大多只装备了步枪和手榴弹,面对这些钢铁怪兽,瞬间被打得人仰马翻。
“他娘的!是坦克!”
“快散开!找掩体!”
解放军的进攻势头,第一次,被遏制住了。
方振国看到,那些刚才还势如破竹的解放军,在坦克的冲击下,也出现了混乱。
他心中,竟然又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或许还有机会?
他看到,一辆谢尔曼坦克,如同一头横冲直撞的犀牛,
直直地朝着赵铁胆他们连队刚刚插起那面红旗的位置冲了过去。
赵铁胆和他的七连,刚刚打退了一小股敌人的反扑,正在巩固阵地。
突然出现的坦克,让他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轰!”
一发炮弹,在他们身边炸开,掀起的泥土,把几名战士直接活埋了。
“卧倒!是坦克!快找反坦克手雷!”
赵铁胆趴在地上,对着身边的战士们大声吼道。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那辆谢尔曼坦克,仿佛认准了他们这面旗帜,一边用机枪扫射,一边向他们缓缓逼近。
履带碾压过碎石和尸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死神的脚步声,敲在每个七连战士的心上。
他们的步枪子弹,打在坦克厚重的装甲上,只能溅起一串串无力的火星。
“狗日的!给老子炸了它!”
赵铁胆双眼赤红,从弹坑里一跃而起,端着冲锋枪对着那辆m4谢尔曼坦克的观察口,就是一梭子子弹。
“铛铛铛!”
子弹在装甲板上跳弹,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这个疯狂的举动,成功吸引了坦克的注意力。
“嗡——”
坦克的炮塔,发出一阵刺耳的转动声,黑洞洞的炮口,开始缓缓地转向赵铁胆的方向。
“连长!危险!”
一名年轻的战士,猛地扑了过来,将赵铁胆死死地压在身下。
“轰!”
一发炮弹,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击中了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土坡,炸起漫天烟尘。
赵铁胆被震得七荤八素,他推开身上的小战士,吐了一口嘴里的泥,
大吼道:“爆破组!爆破组在哪?给老子把集束手榴弹拿过来!”
“连长!我在这!”一个脸上满是泥污的战士,抱着一捆用布条捆扎结实的集束手榴弹,从旁边的弹坑里滚了过来。
“连长,这玩意儿得靠近了扔才管用!这铁王八火力太猛,弟兄们上不去啊!”
爆破组长急得满头大汗。
谢尔曼坦克的同轴机枪和航向机枪,像两条毒蛇,不断地喷吐着火信,
将他们前方的空地,彻底封锁。任何试图靠近的人,都会在瞬间被打成筛子。
赵铁胆看了一眼那辆越来越近的坦克,又看了看身边仅剩的十几名战士,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一班!火力掩护!把你们的子弹,都给老子往那王八盖子上招呼!
二班,跟我从侧面摸过去!”赵铁胆下了决心,要亲自带队去炸坦克。
“连长!不行!太危险了!”
“是啊连长,让我去!”
战士们纷纷请战。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这是命令!”
赵铁胆一把抢过爆破组长手里的集束手榴弹,沉声道,“老子是连长,要上也是老子上!
都给老子听好了,我死了,指导员接替指挥!指导员死了,一班长上!
七连的人,就算死光了,这面旗,也不能倒!”
说完,他不等众人再劝,猫着腰,借着弹坑的掩护,就向着坦克的侧翼,悄悄摸了过去。
“打!”
一班长含着泪,吼了一声。
剩下的一班战士,立刻将所有的火力,都倾泻到了那辆谢尔曼坦克的正面。
机枪、步枪,子弹像雨点一样,敲打在坦克的装甲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