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正蜷缩着身体，痛苦的躺在地上，他的右脚肿胀至正常腿的三倍大，屋内还充斥着一股恶臭。
据穆莺莺现代知识判断，二哥的伤口很有可能是已经突发感染，若是再不及时治疗，怕是这条腿就要废了。
来不及考虑，穆莺莺将二哥扶到了床上，朝着村溪口蒲大夫家跑去。
今夜无月，偶尔会有些萤火虫的弱光，穆莺莺摔了两跤，肩膀上白天被划开的伤口，再一次渗出血迹。
蒲大夫家里的窗棂透出强烈而明亮的光芒，穆莺莺急切地敲了敲门：
“蒲大夫，蒲大夫，你在吗？蒲大夫？”
“进来！”
推开门的瞬间穆莺莺愣住了，一张四方的红木桌摆在屋子正中间，桌上坐着一对年纪稍长的夫妻，穿着昂贵的绸缎，戴着珠饰，两边各坐的是桃溪和蒲睿思。
一盏明亮的煤油灯摆在雕花木篱架上，铜制的灯台锃亮如新，整个玻璃灯罩透的没有一丝烟痕，灯焰又稳又亮，照的满室生辉，连墙上挂着的字画都镀了一层暖光。
“哪里来的野丫头？”那妇人率先开口，袖口处露出昂贵的紫貂毛，瞥了一眼蒲睿思，“给溪溪布菜。”
说完随手拔下了鬓边插着的银簪子去挑灯芯，只是随意的一拨，火苗‘嗤’的一声窜高半寸，穆莺莺知道多烧掉的油钱，够寻常一户人家吃上三天。
蒲睿思接收到信号，小心地夹了一块桌子上的清蒸鳜鱼，贴心挑去鱼肉上的细刺，递进了桃溪的碗里。
桃溪朝着穆莺莺昂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穆莺莺这才注意到，灯影下的桌上摆放着丰盛的佳肴，清蒸鳜鱼的鳞片闪着油星，蜜渍火腿透出酱红色的光芒，连那碗纯蔬菜羹都浮着一层晶亮的油花。
在这样的荒年，有些人家连一碗陈米都捞不到，而有些人却还能够荒淫奢侈……
“蒲大夫，虎骨我找来了，求求你快去救救我二哥！”
蒲睿思抬头，看着浑身衣着破烂的穆莺莺，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眉头，震惊于她手上拿着的虎骨。
“这都什么时辰了？看诊？当大夫也是要吃饭的呀。”
她明明说的是最普通的话，穆莺莺却没有来由的察觉到了一阵威严的气息。
“娘，就是她！”
桃溪匍匐在妇人的耳边说出了这一句话，那妇人这才抬起头来，眼神锐利地上下扫试了一番穆莺莺，随即勾起的嘴角嗔笑了一声：
“我当是什么红颜国色，没想到是一个乡下野丫头，也罢，我们溪儿也是需要人来伺候的。
那我把话说明白，我听说你对我家睿思有意，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可你这出生……
罢了，既然是睿思看中的，那便收了做通房，也未尝不可。”
蒲睿思顿了一下，拿着筷子的手，将筷子放在桌上，皱着眉头打断：
“娘！”
随即转过身去，准备拿上背篓，却被桃溪一把夺去。
“你真的要去给这个贱人哥哥医治？”
“桃溪，你如今越发无礼了！”
或许是因为父母在场，桃溪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当着蒲睿思的面咒骂起来：
“睿思哥哥，我已经退了一步，让这个贱人做通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以她的身份，来给我桃家做个丫鬟都不配。”
“桃溪！”
蒲睿思忍无可忍呵斥了一声，坐在桌子上见证了全场的桃父，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穆莺莺明白，今日若想要蒲睿思去救自己的哥哥，怕是少不了一番折腾，可是自己的哥哥等不了了。
她想着咬紧了下唇，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了下来：
“夫人，您误会了，我和蒲大夫并无任何男女之情，仅仅是医患关系。我二哥……危在旦夕，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放蒲大夫去救我哥哥。”
桃溪看着她的动作，一脸满意地朝着蒲睿思挑眉微笑，蒲睿思抬起手又放下，一脸无可奈何。
“哦？医患关系？我们桃家培养睿思，费了那么多心血。不是让他在这装好人，义务看诊。
我听说他为你穆家，出诊多次却分文未收，这难道也是所谓的医患之情吗？”
“夫人，实在是囊中羞涩，但我已答应蒲大夫，愿意签任何的欠条，带我有钱会连本带利归还。”
“这样？”她转了一下眼珠，慵懒开口，“睿思的眼光我自是相信，可是……怎么样才能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呢？”
她说完便将桌子上青花碗猛然地砸向地面，碎片瞬间向四周迸裂，一个足够平常百姓家吃一周的碗，就这么被砸碎了。
穆莺莺看着地上的碎瓷，又看了看桃母高昂起来的下巴，意识到她此番行为不过是想要为桃溪出气。
“不要……”
蒲睿思无声摇头，穆莺莺却笑了。
她跪着，膝盖一步步向前挪动，直至挪到了碎片旁：
“夫人，那这样能否证明我的诚意？”
下一秒，膝盖跪上了瓷片的碎屑中，鲜血瞬间奔涌，与整个小腿以下灰色的布料混合，黑乎乎一团，就像是家里用松明都照不亮的屋子。
桃母看着她跪在碎片上的样子，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好，真好，有诚意！”
“求蒲大夫，为我二哥医治，莺莺愿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穆莺莺咬紧牙关，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让原本的身上其余伤痕变得麻木，脸色也因为失血变得苍白。
见她这副模样，桃母看了一眼桃溪，确定女儿已经出气之后，恹恹地点了点手指，她也不想弄出人命来。
得到了指定的蒲睿思像是拿到了圣旨一般，上前扶起一瘸一拐的穆莺莺，要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问询：
“没事吧，莺莺？”
穆莺莺已没有力气再与他周旋，朝着自己家里的方向指过去：
“救我二哥。”
蒲睿思急忙点头，从桃溪手中夺过药箱，掏出纱布，简单的进行包扎后，便搀扶着穆莺莺，朝着她家的方位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