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大门对面的水果店里循环播放着今日的特价商品。
钟韵开车回来，留意了一下，想着家里有一只生病的小兔子，需要多补充维生素，于是照例将车停进停车场，返身出来，过马路去买水果。
钟韵提着水果回家，一开门就见卧室的门大敞着，李瑶筝穿着睡衣静静站在客厅阳台里，只有达达蹬着小短腿跑过来跳来跳去迎接她。
房间里没开灯，窗外阴冷的光照进来，钟韵站在门口只能看见李瑶筝黯淡的背影。
“怎么起来了？”钟韵随口问了句，没理脚边欢脱的狗子，放下手里的东西，换了鞋，直奔卫生间。
洗完手，钟韵正要出去，转身就见李瑶筝站在卫生间门口，默默看着她。
倒不至于吓一跳，反而钟韵看着她，心里发软。
李瑶筝披散着头发，因为之前躺在床上睡觉，这会儿头发乱糟糟的，发丝蓬松，衬得那一张巴掌脸更小了。
她身后光线很暗，而面前被卫生间冷白色的灯照着，乌黑的杏眸里泛着潋滟的光，樱唇紧抿着，唇瓣微微嘟起，看起来气呼呼又可怜兮兮。
气什么呢？不清楚。
钟韵好笑地看着她，手背贴上她光洁的额头，“不烧了吧？”
手背触感温热，不像是发烧的温度，钟韵反手又在自己额上贴了一下，露出欣慰的笑，“还好。”
李瑶筝由着钟韵动作，几度欲言又止，钟韵见她傻乎乎堵在门口不动，双手揽上她的肩，带着人往外走，“我买了水果回来，等下洗好给你吃，你要是不想再睡，就披上件衣裳。”
房间里虽然开了空调制暖，但李瑶筝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睡衣，这样待久了也会冷，钟韵可不想她病情加重。
推着李瑶筝去床上坐着，钟韵脱了外套，拎起水果走进厨房。
先把苹果、提子、车厘子一一洗好，最后徒手剥柚子——刀切柚子会影响口感，还会损失汁水，剥出来的柚子最完整，口感也是最好。
达达坐在她脚边，吐着舌头，被柚子味馋得哼哼唧唧。
这颗柚子的皮有点厚，钟韵皱眉，暗道不好，几下剥开一半皮，正要掰开柚子瓣查看，衣袖被人拽住，拉了两下。
钟韵动作一顿，李瑶筝不知何时过来的，表情有些幽怨，配上拉着她衣袖的动作，像是刚被人欺负了，跑过来求助大人的孩子。
钟韵眉头一松，目光柔和，轻道：“怎么了？”
“你刚刚去哪儿了？”
钟韵虽然想到她会问这个，但没料到她会这么在意。
生病有时会让人变得低龄化，李瑶筝会这样表现出来，可见在钟韵面前，她很有安全感。
钟韵乐得维护她安全感。
于是出于从小孩子的角度理解，钟韵觉得，很有可能是小兔子醒来没看到她，自己一个人孤独脆弱，敏感无助，心情低落。
不过温莞的事没必要说，钟韵只道：“出去办了点事。”
李瑶筝盯着钟韵默了几秒，最后垂下眼帘，松开手。
钟韵一门心思用食物哄小孩，她手上继续跟柚子搏斗，口中念叨，“果盘端过去吃吧，柚子等下就剥好了。”
李瑶筝没说话，拿着果盘转身走了。
钟韵很快剥了半个柚子，放到盘子里端到客厅，正见李瑶筝穿着羽绒服站在门口，眼看就要开门出去。
“你要走？”钟韵端着盘子追过去，达达以为两人要带它出去玩，扭着胖胖的屁股跟着挤在门口。
李瑶筝没戴帽子，围巾松松搭在脖子上，长发随意束在脑后，鬓边碎发漏下来，看起来毛茸茸的。
她面无表情，望着钟韵的眼神凉凉的，视线落到钟韵手中的盘子上，又有一丝动容。
钟韵转头看了眼窗外，不放心道：“外面还在下雨，你多留一会儿吃点水果，晚点我送你回去。”
表露的关心是毫不掺假的，周到的提议也是发自肺腑的。
钟韵没想太多，可回过头来，就见李瑶筝眼里盛着泪花，将落未落。
“嗯？”钟韵一怔，连忙去拿纸巾，随手把盘子放到沙发前的地毯上。
她拿了纸巾返身回去，刚要给李瑶筝擦眼泪，身子就被抱住了。
钟韵只穿了一件衬衫，布料轻薄，清晰地感受着肩上传来的温度，和逐渐渗透进来的湿意。
钟韵一阵心疼，将人拥住，一手轻抚李瑶筝的后脑。
怀里闷声传来，“你谈恋爱了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
钟韵不明所以：“没有，怎么这么问？”
“真的？”
钟韵毫不犹豫：“当然是真的。”
一阵沉默。
钟韵虽然享受这个拥抱，但李瑶筝显然对她产生了什么误会，这个问题必须立刻解决。
钟韵看向窗台，竹九盘成一团，两耳不闻窗外事，钟韵叫她，她都不理。
这是自我沉睡了？
钟韵无奈，扶着李瑶筝的肩，将人从怀里捞出来。
李瑶筝垂眸饮泣，两只手仍抓着钟韵腰间的衣料。
钟韵低头，眼见李瑶筝哭得小脸泛红，“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瑶筝唇瓣微颤，自顾自道：“如果你恋爱了，一定要告诉我。”
钟韵心里软成一团，“好。”
这个承诺她一定能做到，毕竟李瑶筝也是她恋爱的当事人。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李瑶筝看着钟韵胸前的一片湿痕，小声道歉，紧攥钟韵衣服的双手同时卸力松开。
钟韵浑不在意，执起她的手，握进手心，“你还要走吗？”
李瑶筝感受着手上的温暖，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反问：“我还可以待在这里吗？”
钟韵轻叹：“当然。”
吧唧吧唧吧唧。
安静的房间里，咀嚼声清晰突兀。
两人双双低眸，循声而望。
达达埋头啃着盘子里的柚子，吃得正香，狗嘴周遭的白毛湿哒哒，粘黏成一缕一缕的，地毯上被溅上了一块块汁水，还有一些细碎的果皮果肉，满目狼藉。
柚子外面厚厚的皮被钟韵剥去了，果肉外面还裹着一层白色的果皮，一瓣瓣果肉被果皮包裹着连在一起，这会儿功夫，那一半柚子已经被达达啃出一个坑来。
钟韵眼皮一跳：“……”
李瑶筝破涕为笑：“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