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停车场,钟韵打开后备箱放好行李,又将车后座椅立起,将装着达达的航空箱放进去,然后破例让詹思思坐上了副驾驶。
路况拥堵,钟韵开着车走走停停,两人一狗终于驶上机场高速时,已过了下午一点。
好在詹思思一张嘴不闲着,东拉西扯,滔滔不绝,车里一点都不无聊。
从余城明显比荣城暖和许多的温度,到她一下飞机就听见各种听不懂猜不到的本地方言,再到飞机上遇见一个带娃没素质的家长,气得她无语又好笑,幸亏空少很帅气,小哥哥手里递过来的水都变得甘甜了……
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不带重样的,詹思思的嘴就没停过,嗓门还不小。
聊到前几天詹思思去酒吧给一个朋友过生日,遇到好几个帅哥的时候,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要不是本小姐俗事缠身,绝对一晚上把他们全都拿下!而且当时你要是在,本小姐绝对分你两个!”
钟韵:“……”
“噗,”竹九趴在储物箱上听詹思思胡侃,憋不住乐,“这家伙吹牛皮都不打草稿的!”
詹思思是什么德性的人?钟韵太了解了,典型的嘴强王者,真要是实践起来,别说几个帅哥,哪怕就是一个,她铁定也是临阵脱逃,跑得比谁都快。
钟韵这会儿心情不错,也不拆穿她,还配合讨饶道:“我可一个都不要,饶了我吧,二条大小姐。”
钟韵给詹思思起过一个昵称,唤作二条,取自詹思思的名字谐音“丝丝”,再联系到詹思思热爱的麻将牌而得名。
詹思思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尤其后面还接了一个“大小姐”的称谓,她觉得很是威武霸气。
詹思思听见这久违的称呼,愣了一下,“对哦,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打麻将了。”
随即起了心思,詹思思眼睛一亮,“这里的麻将规则跟荣城的不一样吧?你叫上两个朋友,我们一起打麻将啊!纯娱乐的,小打怡情,怎么样?”
钟韵果断掐灭她期待的小火苗,“没朋友,没时间,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詹思思倍感失望,一下子蔫了,肚子也开始咕咕叫,催促钟韵开快点。
奈何从机场到钟韵的房子四十公里,城区路况复杂,最快也要五十分钟,还是一路绿灯且不堵车的情况下。
钟韵倒是想先带詹思思去吃饭,能带宠物进去的餐厅也有,但达达刚坐完飞机,一放出来难免兴奋过头,这狗子一兴奋就腹泻,钟韵亲眼见过好几次,可不敢带到餐厅去给人家添麻烦。
要是把达达独自留在车里,詹思思又怕车里封闭性太好,把达达憋坏了。
钟韵想了想,“一会儿路过便利店,给你买一份关东煮垫一垫?”
詹思思连连摇头:“才不要,我要留着肚子,宰你一顿大餐!”
钟韵也不再劝,那就饿着吧。
一个小时后,在詹思思第六次问还有多久才到的时候,钟韵一扬下巴,示意前面,“快了,再过两条街就到。”
她说着,打转方向盘,转弯驶上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突然从旁边巷子里跑出来一个人,冲上了机动车道。
小路不宽,钟韵转弯时车速也不快,在离那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已经踩了刹车,停了车。
然后就见那人像是愣了一下,差点畅通无阻地冲到马路另一边的人行道上。
随即那人脚步一顿,转身朝钟韵车子的方向跑过来。
下一刻,那人张开双臂,整个人扑到钟韵的车前盖,哎呦一声,慢慢悠悠倒下了。
钟韵:“……”
詹思思傻眼:“余城这边碰瓷的人演技这么差吗?太不专业了吧!”
被抢了台词的竹九:“……”
后座的达达:“汪!汪汪!”
钟韵开门下车,眼见一个身穿灰色棉服、头发斑白的老大妈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疼,她身边一个硕大的编织袋歪倒在地,洒了一地的空矿泉水瓶。
钟韵看了眼自己的车,黑色的引擎盖上面赫然两个灰扑扑、油叽叽的手印。
她皱眉道:“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飘在一旁的竹九陡然一惊:“这老太太是被人雇来专门找你碰瓷的!你小心……”
竹九话没说完,钟韵耳听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
旁边巷子里突然窜出一辆摩托车,直直朝着钟韵撞过来。
钟韵反应迅速,闪身躲避,孰料摩托车上的人手里还拿着一根铁棍,迎头一砸。
砰!
沉重的眼皮半开半合,视线里的世界似乎是翻转的。
当——当——当——
浑厚的钟声一声接一声,不停在脑海中回荡。
钟韵迷蒙中觉得好吵,却无力制止,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听到钟声里夹杂着竹九与詹思思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地呼唤。
不禁暗想,她的家里又多了一个聒噪的家伙,以后的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 (x?x) ——
“您好,飞机准备降落,请打开遮光板,调直座椅靠背,谢谢。”
女人的声音唤醒了钟韵的意识。
这声音,是陌生的。
睁开眼,面前身穿制服的空姐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钟韵发现自己坐在飞机里,靠窗的位置。
“师父,醒醒。”身旁人轻道。
钟韵视线一转,是庄婷。
她们这是在出差返程的飞机上?
钟韵伸手拉起一旁的遮光板,昼白的光自小窗强势射入,热意透过窗,源源不断地打在钟韵身上。
庄婷忽然倾身过来,探头隔着钟韵望向窗外。
“师父,天气预报说余城今天有中到大雨,可是现在看,天很晴啊,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钟韵在庄婷靠近的瞬间将头偏向小窗一侧,极力与其拉开距离。
钟韵心中略感诧异,庄婷知道她的脾气,从不会这么没分寸地贴近她。
手指微微颤了下,钟韵忍了又忍,而后抬指轻点小窗下方。
她听到自己说:“现在还不到余城地界,而且你看,我们飞在云层上面。”
在整片云层上面望天,可不就是万里无云吗?这太阳烈得能直接射瞎狗眼的好吧?
庄婷眨眨眼,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哦。”
说完,她回身拿起手机,便要再凑近,打算对着窗外拍照。
与此同时,钟韵一双长眸静静望着她。
庄婷与她对视,迟疑了一下,没有再探身过去,只一只手拿着手机伸到窗前,草草拍了一张照。
钟韵忽然想起来,这是庄婷第一次坐飞机,不怪她看哪里都很新鲜。
登机前在候机室,兴奋地巴拉巴拉,拍照。
上摆渡车,新奇地巴拉巴拉,拍照。
登机落座,激动地巴拉巴拉,拍照。
第一次吃飞机餐,满足地巴拉巴拉,拍照。
仿佛是老年团一日游。
刘姥姥见了都要鼓掌佩服,顺便还会羡慕她有手机。
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也给钟韵寡淡的旅程中,增添了不少看起来无聊却又没那么无聊的乐趣。
即便大多情况都是庄婷在说,钟韵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