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筝似乎早就料到李锐君在医院住不下去,她找的这个护工,三十多岁的壮汉,不仅一身力气,还烧的一手好菜。
李瑶筝雇他的时候就提前说过,有可能加钱让他兼职保姆,所以李锐君一出院,护工也跟着他回了家。
回家当天中午,李锐君使唤护工给他做了一锅红烧肉,就着红烧肉喝了整整一瓶好酒,之后睡了一下午,被老年机震天响的铃声吵醒。
李锐君大哥家的侄子要结婚,找他借钱。
李锐君这辈,兄弟姐妹四人,李锐君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大哥,下有一个弟弟和一个最小的妹妹。
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血脉至亲,但自从十几年前老娘去世,四个人就很少见面了,最多过年过节打个电话,近亲像远亲。
如今有事了,想起他来了。
李锐君的抠门不分人,谁跟他借钱就和拔他肋骨一样疼,何况他本来也没钱借人。
李锐君一通哭穷,还卖惨,把他莫名其妙被人打了的事添油加醋告诉了李老大。
说着说着两人都激动地哭了起来,多年亲兄弟的感情似乎回来了,李老大吵吵嚷嚷说要去看望自家二弟,谁知旁边女人突然骂了一嗓子,说他一个路都走不好的人,还想出门?
李老大也是多年的酒鬼,两年前突发脑梗,人是救回来了,但落了后遗症,四肢不受控制,走路的时候,自己的两条腿打架,没人扶连厕所都去不了。
这通电话在女人的呵斥下匆匆挂断,李锐君悲从中来,又使唤护工烧了一锅排骨,喝下第二瓶酒来消愁。
一天喝了两瓶高度数白酒,李锐君第二天是睡过去的,护工害怕人直接喝死了,夜里几次起来探他的鼻息。
李锐君回家的第三天,一男一女登门来看他,还打电话把李瑶筝叫了回去,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面对多年不见明显发福胖了一圈的三叔和小姑,李瑶筝的眼泪就没停过。
不是只有李锐君会卖惨,李瑶筝本就柔柔弱弱的外表,卖起惨来比谁都可怜。
何况李瑶筝的惨是货真价实有目共睹的,她是真的被李锐君家暴了二十几年,但她对李锐君还是半个不字都没有,任劳任怨,孝顺极了。
三叔和小姑虽然多年不见,但他们二哥是什么脾气的人,他们比谁都清楚,小时候没少挨揍。
所以他们的亲情谴责、道德绑架的结果,是一人随了一份礼钱,祝愿李锐君早日康复,并希望李瑶筝身上的担子能轻一些。
李锐君很开心,有人帮他骂李瑶筝,还给他钱。
他一高兴,又要喝酒庆祝,还嫌李瑶筝碍眼,把人赶走了。
当天夜里,李锐君吐得昏天黑地,呼吸困难,还腹泻失禁,护工急慌慌给李瑶筝打电话,把李锐君又送进了医院。
这一住院,就住到了现在。
人要作死,神仙都救不回来。
“在等我?”
挂断电话的李瑶筝看到钟韵独自一人站在那摆弄手机,疲累的心稍有缓解,笑着问她。
钟韵点头:“他怎么样了?”
“还在人医住院,吵着要回家呢。”李瑶筝的笑容淡了,语气无奈。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手机震动,收到一条消息。
钟韵又给她转了五万块钱。
李瑶筝震惊地看着钟韵,钟韵轻笑:“补给你的精神损失费。”
李瑶筝瞬间红了眼眶,这人好聪明,猜到李锐君作天作地,来来回回住院花了不少钱,就在她捉襟见肘的时候及时雪中送炭。
这人也好笨,想给她钱,却想不到好的理由,挨打的又不是她,她要什么精神损失费啊。
明明她应该付给钟韵精神疗愈费,每一次见到钟韵,她都觉得自己被疗愈了,离普通的正常人更近了一步。
眼见李瑶筝的双眸噙满了泪花,钟韵吓了一跳,异世里她家夫人就是一个小哭包,但这一世,这还是钟韵第一次见坚强的李医生落泪。
“怎么哭了?”钟韵手忙脚乱,身上没有纸巾,手又不干净,她想去吧台买纸,刚一转身,就被一只微凉的小手拉住了手。
下一瞬,一个脑袋抵上了钟韵的肩。
顾及公共场合,李瑶筝只抱住了钟韵的一条胳膊,埋头在她肩侧,鼻子闷闷道:“坏东西,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都把我惹哭了。”
钟韵失笑,一手抚上她的后脑轻轻摩挲。
一时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好还是坏,反正夫人说啥是啥。
“嘤嘤嘤~我也要~”竹九飘到钟韵面前,伸着小脑袋要往钟韵肩上蹭。
钟韵:“滚蛋。”
竹九:“你果然是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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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天未亮,李瑶筝和吕若菲离开了度假村,去赶最早一班的高铁回余城。
本来李瑶筝明天休班,想厚着脸皮跟钟韵再待一天,但她得回去给李锐君办出院。
折腾一点没什么,李瑶筝不怕麻烦,不必担心挨打的日子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重要的是,孝顺女儿的形象不能丢,至少在李锐君病入膏肓之前,李瑶筝都要尽可能顺着他的意愿行事。
否则李锐君一张胡说八道的嘴到处歪曲事实,李瑶筝就会从一个劳心劳力的可怜女儿,变成一个人人唾弃的不孝女。
父亲的身份天然压制女儿,不明真相的人们只会相信有限的所见所闻。
断章取义而来的谣言无处不在,即便有个别了解真相的邻居好心帮忙解释,少数的力量总归薄弱。
何况真相只是已然发生、不会改变的事实,而谣言永远都在更新迭代。
一千个村口二大爷,有一千个版本的寡妇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