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的李瑶筝,同大多女生一样,喜欢可爱的小动物,会抱着毛绒玩偶睡觉,看动漫会热血中二,追剧磕cp会变星星眼,怕黑怕鬼怕虫子,不是欢脱的性格,但乐观开朗,积极阳光。
没人知道,李女神这朵玫瑰身上的刺,是反着长的。
李瑶筝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戴着一个经年累月铜浇铁铸的完美面具,经常让人忘却,其实她满身荆棘,遍体鳞伤。
吕若菲时常在想,如果自己生长在那样一个家,别说像李瑶筝一样笑着面对一切,她大概都没法囫囵活到成年。
“哎呦,好啦,”李瑶筝笑得没心没肺,一双杏眼弯弯,内里丝毫不见愁绪,“反正只要我按时给钱,我就可以一个月见他一次,比以前好多了,不是吗?”
见一次,挨一次打,一个月见一次,确实比以前读大学时,每星期至少见一次要好得多。
毕竟留给伤口愈合的时间变多了,她也能有更多工作学习的时间。
而这样的改变,都是李瑶筝辛辛苦苦换来的。
兼顾读研和规培工作的同时,只要有空就去替班,不论是本院还是东院的班,只要有钱拿,她就去替。
最近三天,李瑶筝去东院一连替了三天两夜的班。
因为是节假日,又是急诊科,一口气到手三千五百块,可这钱转头就要拿去给那个所谓的父亲。
平时的工资、绩效、补助、替班费,林林总总加一起,李瑶筝每个月赚六千,至少要拿四千去换安稳。
四千块,就可以让她少挨几顿打。
好多了,真的好太多了。
用李瑶筝的话说,她每次受伤,轻伤忍一忍就过去了,要是伤得重一点,医药费可不止四千。
这逻辑诡异地通顺,让人无可辩驳,而她的理性和乐观,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就连吕若菲,也因为李瑶筝的这套说辞自欺欺人了无数次。
可,李瑶筝似乎有了喜欢的人。
虽然只是猜测,但吕若菲只要一想到李瑶筝那一身“铜皮铁骨”之下,封闭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期许和向往,她就忍不住想哭。
吕若菲真的希望有一个人走进李瑶筝的心,让她卸下防备,帮她摘下面具,擦拭那面具后的血与泪。
吕若菲喉咙哽咽,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她别过头,揉了揉眼睛,两个深呼吸之后,才委屈道:“你……注意安全吧。”
李瑶筝的家就在余城市区,从学校坐地铁过去需要一个小时,但吕若菲的话,不是让她一路平安,而是保重身体。
认识李瑶筝六年,这六年间,吕若菲眼见她受过最重的伤,是大二那年,一次周末放假回来,憔悴的李瑶筝上一秒还在笑着与舍友聊八卦,下一秒就吐了一大摊血。
送到医院检查,除了浑身数不清的青紫外伤算是轻的,胃出血,肺挫伤,肋骨断了两根,左小臂骨裂。
学生在校期间生病住院,不明实情的辅导员要联系家长,还是吕若菲及时发现,急忙拦下了。
那是吕若菲唯一一次未经李瑶筝允许,私自将她的处境告诉别人。
辅导员起初不信,直到李瑶筝拿出手机,从几千个施暴视频与录音里挑了几个给辅导员看,辅导员才一脸悲愤又无力地决定违反学校规定,将事情瞒下来,并叮嘱吕若菲好好照顾她。
至于最轻的伤,大概就是上个月了,李瑶筝从家里回来,左脸一大片青紫,左眼充血,嘴角坏了一块,耳鸣持续了半个月。
那天,李瑶筝的笑容很丑,但她整个人都是兴高采烈的。
她雀跃地告诉吕若菲,她这次回家,只挨了一个耳光。
吕若菲陪着她傻笑了好一会儿。
庆幸,劫后余生,好容易满足。
笑过之后,当晚吕若菲哭肿了眼睛,第二天反被李瑶筝嘲笑了一整天。
“放心吧,我会争取,像上次一样。”李瑶筝笑道。
—— (*^__^*) ——
结束了短短两日的东郊之旅,钟韵回到市区,到家时已经晚上十点。
一开门,门口一侧立着一个行李箱。
进门开灯,不到八十平米的小户型,还算宽敞的客厅里,沙发上随意扔着几件衣服,沙发前的小桌上,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小桌下的地毯上几个空酒瓶歪倒在地,还有满地凌乱的已经凝固的红黑色血迹。
“好家伙,你这杰作,堪比战场啊。”惊讶的竹九夸张道。
钟韵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懒得理。
注意到空气中混杂的气味,钟韵皱起眉,迅速把房子里所有的窗全部打开。
卫生间的门半开着,水池前的血迹更多,她缓步走进去,拖鞋踩到地上的玻璃碴,发出噼啪几声细响。
钟韵站在水池前,单手洗了把脸。
水流下,池中的几块玻璃碎片上原本凝着一层厚重的血,遇水后,与水池内壁残留的血迹一起被冲淡了一些。
水池上方,一面偌大的镜子中央爬着一片蛛网状的裂痕,映出钟韵细碎的身影。
“啧啧啧,”欠揍的竹九不住咂嘴,“你这是回来以后没仗可打,就开始自虐了?而且连洁癖都治好了!”
“你这是想进小黑屋了?”钟韵顺着竹九的语气,轻飘飘地反问。
“哎别别别!我嘴贱,我忏悔,”竹九识时务,服软之后才正经起来,“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把自己气成这样。”
竹九这个小妖精,虽然没有实体,只能无形依附在钟韵的灵魂里,活跃在钟韵的意识中,但她有些神通,通过钟韵的眼睛看世界,所见之人,皆可知晓人家的生平过往。
包括钟韵本人的所经所历。
所以钟韵听她这话,心中的郁闷似乎有了一丝出口。
钟韵点燃一根烟,倚坐在飘窗上。
在异世古代那么久,钟韵被迫戒烟,而一回来,这个坏习惯又被她捡了起来。
她张口呼出团团烟气:“钟喻那么蠢,我怎么可能不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