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明城最大的食肆内。
由于欧阳未青是这里的常客,沈玉真一行人无需提前预定,便直接被引至五楼的顶级雅间就座。
这段时间沈玉真确实财运亨通,虽然这些收入在金丹期以上的修士眼中不值一提,但对他而言,已然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
他已经在心中盘算着,待回到漠原镇后,要扩大真禾雁记的店面规模,改善玩家们的居住环境,同时还要租赁数千亩灵田,并买下一批护卫。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再次召唤玩家。
沈玉真计划这次发放两百个名额,再盘下一间灵药坊……
就在他粗略规划着这些事宜时,其他几人已经点好了菜品。
经过这大半个月的朝夕相处,他们之间的情谊确实增进不少,彼此间也不再客套拘礼。
沈玉真见状,又特意加了几道最昂贵的招牌菜,这才让侍者退下。
趁着上菜的间隙,他笑着对众人说道:“今日之事,多亏诸位出手相助。”
陈剑也温和地点头附和。
几人简单寒暄几句后,侍者便开始陆续上菜。
沈玉真所点的都是二三级的上等食材,其中蕴含的能量极其温和,即便是炼气期的沈玉真和欧阳兰也能放心享用不少。
席间,沈玉真略作沉吟,在与薛雁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见对方微微颔首示意,这才开口道:“欧阳兄,实不相瞒,我和雁兄在欧阳家叨扰已久,打算过几日就启程离开了。这些日子承蒙欧阳家盛情款待,我们感激不尽。”
说着,他为自己斟满一杯灵酒,举杯致意后一饮而尽。
欧阳未青闻言一怔,也连忙饮尽杯中酒,追问道:“沈弟为何如此匆忙就要离开?”
沈玉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和雁兄的属下都在漠原镇,将近两个月未见,实在放心不下。”
这话倒是不假,他确实有些想念柳绿芸和薛霖他们了。更重要的是……
沈玉真摸了摸鼻子。
当初留下宫阳时,他本没打算麻烦别人照看,结果自己这一走就是这么久,现在想必都是薛霖在照顾宫阳。
想到此处,沈玉真不禁有些过意不去。
所以,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欧阳未青确实发自内心地不舍得他们离开。经过这近一个月的相处,彼此间已建立起不小的交情。
他忍不住再次劝说道:“不如传封信去,将他们都接来济明城如何?”
沈玉真:“……”
沈玉真嘴角一抽,笑道:“这怎么行,未免太过劳师动众了。”
欧阳未青又再三挽留,见沈玉真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最终,他郑重地取出一枚信物交给沈玉真和薛雁,叮嘱他们日后随时可以凭此物来欧阳家寻他。
修真界中,聚散离合本是常事。修士们各有各的修行之路要走,今日一别,或许今生都难再相见。
正因如此,即便情谊再深,也不该过分干涉他人的选择。
欧阳未青自幼在家族的宠爱中长大,虽未养成骄纵跋扈的性子,却也未曾真正尝过人生百味。
直到结识陈剑,与之成为莫逆之交,他才第一次体会到挚友离别的苦涩。
陈剑作为散修,四海为家。
两人常常数年才能相聚一次。
但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即便见面次数寥寥,他们的情谊却愈发醇厚。
后来欧阳兰险些丧命,欧阳未青又尝到了生死离别的锥心之痛。
从前他对欧阳兰的疏远,不过是恃宠而骄的表现罢了。
他仗着对方无论如何都会亲近自己,却从未想过对方也是人,也会有离开的一天。
如今他终于学会放下心防,顺从本心去亲近这个一直渴望与他亲近的弟弟。
人生在世,最该珍惜的就是当下。
如今面对沈玉真和薛雁的离去,欧阳未青已经学会洒脱一笑,坦然接受。
三日后,沈玉真婉拒了欧阳家提供的马车,自行购置了一辆三级上品的马车和两匹三级灵马。
在欧阳家众人的目送下,马车缓缓驶向漠原镇的方向。
按照先前的约定,陈剑也随行同往。同行的还有早已招揽的黄仓。
马车绕过济明城外的茂密树林,驶入一望无际的苍茫平原。
自那次分别后,薛无厌和沈玉真再未亲自踏足济明城,也未曾与欧阳未青、欧阳兰再度相见。
不过沈玉真麾下的势力始终与欧阳家保持着密切往来,双方常有互相传讯。
欧阳未青与欧阳兰的兄弟情谊日渐深厚,两人相处愈发亲密无间。
直到多年以后,沈玉真才从下属的禀报中得知,那对兄弟曾在外出历练时遭遇魔修埋伏。
在腹背受敌的险境中,两人默契配合、互相扶持,苦苦支撑数日方才脱险。
若非彼此信任无间、生死与共,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经此一役,两人的关系更显亲密。
只是在外人眼中,这份情谊似乎已超越了寻常兄弟之情,隐约掺杂了些许难以言说的情愫……
欧阳家内部对此事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族中上下对两人的私事都三缄其口。
尽管欧阳未青天资平平,却始终执着地追赶着欧阳兰的脚步。
最终两人双双突破桎梏,成就元婴大道。
他们不仅将济明城发展得更加繁荣昌盛,更守护欧阳家数百年之久,直至寿元耗尽……
那辆三级马车全速疾驰,加上暗中随行的四级傀儡沿途扫除了不少潜伏的魔修,使得沈玉真三人仅用五日便顺利返回漠原镇。
一路舟车劳顿,沈玉真并未直接前往真禾雁记,而是径直回到租住的小院。
早在镇外,他就通过死契给柳绿芸传了讯息。
此刻马车刚停稳,柳绿芸和薛霖已恭候在院门前。
两人齐齐行礼问安。
沈玉真随意地摆了摆手,正欲开口询问近况,忽见一个“小汤圆”从院内飞奔而出。
他似早有预料般灵巧地避开了薛霖的拦截,直直朝沈玉真扑来——
然而……
他忽略了另一个薛姓男子的存在。
薛无厌拎住小汤圆的后衣领,阻止了他扑向沈玉真的动作。
只见他神色淡漠地扫了小汤圆一眼,随手便将其抛了出去。
薛霖见状稳稳接住。
这一连串动作快如太快了,沈玉真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抱,转眼间人就已经换了位置。
沈玉真:“……”
陈剑:“……”
黄仓:“……”
只见那被薛霖抱在怀中的小胖孩出奇地乖巧,既不挣扎也不吵闹,只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玉真看。
沈玉真轻轻拽了拽薛雁的衣袖,这才上前几步,伸手揉了揉小汤圆的小脑袋,眉眼弯弯地问道:“想我们啦?”
毫无疑问,这个小汤圆正是宫阳无疑。
对修士而言,修炼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因此总觉得光阴似箭,时间总是不够用。
但对于凡人孩童宫阳来说,这两个月实在太过漫长。
他几乎每天都要缠着师父薛霖问上两遍:“沈兄和薛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由于死契的联系,薛霖自然清楚薛无厌的安危状况,但对宫阳的问题却无法给出确切答案,只能说道:“把今天的功课练完,两位公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很快是多快呀?”宫阳总是要追问道。
“闭嘴。”薛霖面无表情地回答。
“哦……”
如今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兄长,宫阳激动得眼眶通红,小脸上写满了委屈,看得沈玉真心都要化了。
沈玉真伸手从薛霖怀里接过宫阳,掂了掂他的分量,笑着轻轻弹了下他的小鼻子:“小胖墩又长肉了,这是要哭鼻子了吗?”
宫阳原本就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此刻被这么一说,立刻撇着小嘴反驳:“才没有哭呢!”
沈玉真被他这副模样逗得更开心了:“好好好,我们宫阳最懂事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进了院子。
薛无厌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沈玉真,虽然对宫阳莫名有些莫名的不爽,但更多的还是觉得沈玉真这副模样可爱极了。
薛霖和柳绿芸早已备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此刻正按照沈玉真的吩咐在院子里摆好,又奉上了热茶。
待众人落座后,沈玉真把宫阳放在石凳上,这才向两人询问:“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柳绿芸回答道:“其他下属都在铺子里忙着呢。”
沈玉真闻言点点头,随即向众人介绍起黄仓的来历。
黄仓心知这两人是公子真正的心腹下属,当即恭敬地拱手行礼,郑重地做了自我介绍。
随后沈玉真向薛霖和柳绿芸各抛出一个芥子袋,温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薛霖下意识地看向薛无厌,见对方微微颔首示意,这才和柳绿芸一起收下芥子袋,恭敬地行礼道谢。
沈玉真略作沉吟,又取出两个芥子袋分别抛给二人:“这是月钱和赏赐。从今往后,你们的月钱涨至每月三颗灵珠,其他人的月钱标准,你们商量着定吧。”
听到月钱直接以灵珠计算时,两人都愣住了,随即难掩震惊地应下。
待他们告退回到各自房间后,打开芥子袋一看——
沈玉真给他们的第一个芥子袋中,赫然装着整整两百颗灵珠!
而第二个芥子袋里也有一百灵珠!
要知道,他们原先的月钱也很多了,足有三十两黄金,如今直接涨到三颗灵珠,相当于三万两黄金!
这简直是翻了千倍啊!
公子待他们也太优厚了!
原本他们的待遇就已经非常好了,不仅能获得丹药,还时常得到公子的各种赏赐。
没想到如今还能更上一层楼。
一时间,两位下属都感慨万千。
黄仓也先行告退去住处休整,此刻院中只剩下四人。
沈玉真这才略带歉意地对陈剑笑了笑:“陈兄,让你见笑了。”
陈剑正为沈玉真对下属的大方手笔暗自赞叹,觉得此人品性更值得结交,自然不会在意方才被暂时忽略的小事,当即爽朗一笑:“无妨,朋友之间何必拘礼。”
沈玉真也含笑点头。
看着连吃饭时都眼巴巴盯着自己和薛雁的宫阳,沈玉真将空无一物的手掌伸到他面前,反复翻转展示:“看清楚了吗?手里什么都没有吧?”
宫阳认真地盯着看了又看,这才郑重地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饭菜应道:“嗯!”
如今每次用膳,薛霖都会特意用凡人食材或少量温和的一级灵材,单独为宫阳准备饭菜。
虽然薛霖平日里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但烹饪手艺却比柳绿芸还要精湛几分,难怪宫阳对他做的饭菜格外喜爱。
沈玉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拖长声调又问了一遍:“真的看清楚了?”
宫阳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重重点头,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一旁的薛无厌见状,唇角微微上扬。
果然,下一刻沈玉真就撤去了手中的小障眼法,让宫阳看清了掌心里那一把晶莹剔透的灵珠。
这些由精纯灵气凝结而成的灵珠通体洁白如玉,温润的珠体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煞是好看。
宫阳一时看得入了神,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
沈玉真本就是存心逗他玩,见他这副呆萌的模样更是忍俊不禁。
他指尖轻弹,一缕灵力轻轻敲在宫阳的脑门上,笑道:“喏,都给你玩。”
顿了顿又补充道:“凡间的小孩常玩弹珠,你可曾玩过?”
宫阳这才回过神来,在沈玉真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接过灵珠,装进了之前沈玉真送他的小布袋里,闻言摇了摇头:“没玩过。”
就在几人都以为沈玉真要说“那我教你”时,谁知他竟一脸遗憾地说道:“我也没玩过,所以这珠子你自己琢磨着玩吧。”
宫阳:“……”
薛无厌:“……”
陈剑:“……”
除了宫阳一脸呆滞外,其他三人都忍俊不禁。
陈剑无奈摇头:“沈弟,莫欺负小孩子。”
沈玉真笑得眉眼弯弯:“小孩子就是要逗着才有趣。”
说着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雁兄说是不是?”
薛无厌此时正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沈玉真碗里,闻言转过头来,在另外两人惊讶的目光中,先是揉了揉沈玉真的脑袋,又轻轻捏了捏他泛红的耳垂,这才带着几分笑意说道:“玉真说得对,小孩子就是要逗着玩的。”
沈玉真:“……”
他的耳根瞬间红透,慌忙别过脸去,往嘴里胡乱塞了几口菜,含糊不清地转移话题:“这道蛮兔肉真好吃……嗯,这道蛮鱼也不错。”
薛无厌看着桌上根本不存在的蛮兔和蛮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小兔子嘛,就是要逗着玩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