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主在一旁，看着那冲天的烈焰渐渐熄灭，神情淡漠，无悲无喜。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带着陆长青，再一步踏出。
时空流转，仿佛只是眨眼。
他们已站在朝歌城头。
城门大开。
曾经象征着人族荣耀的玄鸟图腾大旗，此刻正被无数只脚践踏在地，浸泡在泥泞与血污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西岐姬发的“周”字大旗。
在无数诸侯的簇拥下，那面旗帜如同一只耀武扬威的胜利者，缓缓入城。
城外震天的喊杀声已经远去。
余下的，是城内万民黑压压的跪伏，以及那整齐划一，仿佛排练了千百次的山呼。
“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发身着十二章纹的冕服，站在临时搭建的祭坛之上，不再朝拜祖先，而是向上苍俯首祷告。
自此，去人王之号，称“天子”。
他声色俱厉，当众历数那刚刚自焚而亡的帝辛之罪。
其罪之首，便是胆敢僭越，欲与天平起平坐。
陆长青在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了帝辛那句“再无人王”的无尽悲凉。
从此，人间帝王，不过是上天之子，再无脊梁。
他的目光，越过那一张张麻木、谄媚、或是茫然的脸，最终落在了城外那座高耸入云的封神台上。
姜子牙手持打神鞭，身穿八卦道袍，面容肃穆。
他口中念念有词，正在宣读封神榜，敕封三百六十五位正神。
一道道真灵，自身后那卷金色的榜单中飞出，没入虚空。
陆长青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个豪迈爽朗，曾用定海神珠威震阐教群仙的赵公明。
看到了那手持金蛟剪，为兄报仇，杀得十二金仙胆寒的三霄娘娘。
他看到了那些曾经在金鳌岛上与他谈玄论道、意气风发的截教仙。
也看到了那些曾追随太师闻仲征战沙场、忠肝义胆的同门。
此刻，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只剩下一种表情。
不甘。
他们的神魂被禁锢，化作一道道不n能反抗的金色流光，被强行按在了所谓的神位上。
从此，他们是天庭秩序的基石。
是昊天上帝座下，听凭驱使的奴仆。
他们的不甘、他们的怨念、他们的荣耀与自由，尽数被那冰冷的“神位”所磨灭。
他们是镇压鬼族气运的基石，诡祖若出，他们第一个死。
身旁的通天教主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绪，那双淡漠的眸子终于起了一丝波澜，缓缓开口。
“现在，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了。”
陆长青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潮，收拾好所有情绪。
他确实有太多问题，太多足以颠覆他过往一切认知的问题。
他转过身，直视着通天教主那双仿佛蕴含着万古孤寂的血色瞳孔，沉声问道：
“为何……现世，未见诸位圣人踪影，就由诡祖横行？”
“超脱了。”
通天教主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等开启封神，掀起这场无量量劫，争的并非一时气运，而是那万劫不磨之下的唯一生机，一个……超脱出去的时间。”
“女娲造人，后土化轮回，封神量劫以及后面的西游量劫，都是在为超脱，争取时间。”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
“如今你所在的洪荒真界，早已不是我等所在，而是那‘诡祖’的道场。”
“它已与那方天道融为一体，独立于诸天万界之外。无人敢插手，也无人可插手。”
“我等若留在洪荒真界，最终的结局，不过是化作养料，成全了它。”
“你如今所在的世界，我虽不知如何，但料想已是仙圣灭绝，鬼道大兴。”
“什么是超脱？”陆长青追问，这个问题，关乎着一切的终极。
通天教主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等你成圣，你自会知晓。”
陆长青心中一凛，不再纠结于此。
他换了一个更实际的问题，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寒意：“那‘诡祖’……当真就无法克制？”
“有。”
通天教主这次回答得异常干脆。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陆长青，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我等超脱之前，借助诡祖之皮骨，以诸圣之力合力推演，在那封神榜的根源处，留下了一线希望。”
他的目光，仿佛洞穿了陆长青所有的秘密。
“那一线希望，你不是已经拿到了吗？”
陆长青心神剧震，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幽冥录》？！”
“然也。”
通天教主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彷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
“那可是窃取诡祖根基的好东西。”
“你若......”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抬头望向苍穹，那双淡漠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耐与即将冒火的神色。
“轰隆隆——！”
冥冥之中，一股至高无上的天道意志正在苏醒，并以极快的速度向此地汇聚，带着煌煌天威，滚滚雷霆，似乎要将他驱赶。
“啧，没劲的家伙。”
通天教主收回目光，看着陆长青。
“我该走了。”
“此方过去时空，你不可再入。”
“但等你修成真仙，可真身降临此界一次。”
他伸手，拍了拍陆长青的肩膀。
“届时，来金鳌岛，碧游宫找我。”
话音未落，通天教主大袖一挥。
一股无可抗拒的柔和力量将陆长青包裹，眼前的世界瞬间化作流光泡影，急速远去。
在意识回归本体的最后一刻，陆长青仿佛听到了一声充满狂傲与不屑的怒骂，响彻在这方即将闭锁的小世界中。
“老子不过是跟自家童子透露些许消息，也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
“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