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踏入问心路，叶辰只觉眼前光影一闪，周遭的一切都变了。
登云台、陆长风、岳长老、那些或紧张或期待的同门，统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不仅仅是黑暗。
一股沉重如山，几乎要将他骨头都压碎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更可怕的是，无数纷乱嘈杂的念头，像是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放弃吧，你不可能成功的……”
“你的资质太差了，根本不配修剑……”
“仇恨会吞噬你，你最终会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靡靡之音，恶毒诅咒，声声入耳，直刺心神。
“哼！”叶辰闷哼一声，脸色微微发白。
这问心路，果然名不虚传！
他没有慌乱，心念急转，《太初剑典》的炼气篇心法，如同本能一般自行高速运转起来。丹田气海之中，那凝练如实质的剑元微微震颤，一股清凉而纯粹的气息，如同涓涓细流，自剑元核心升腾而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最终汇入识海。
识海中，那柄由剑意凝聚而成的虚幻小剑，骤然散发出淡淡的、却坚不可摧的光晕。那些试图侵入他心神的负面情绪与幻象，一碰到这层光晕，便如同冰雪遇阳，悄然消融。
“雕虫小技，也想乱我剑心？”叶辰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些直接的精神冲击虽然厉害，但比起他识海中那部神秘的《太初剑典》，比起他曾经历过的生死一线，比起他心中那份早已融入骨血的执念，还差得远！
稳住心神，叶辰迈开脚步，向着无尽的黑暗深处，坚定地走去。
“啊——！不！放开我！我不要死！”
“师妹，等等我！不要丢下我！”
“哈哈哈哈！我是宗主了！整个青云剑宗都是我的了！”
没走多远，叶辰便能清晰地听到，不远处传来其他弟子的惨叫、哭泣，甚至有人开始胡言乱语，语无伦次。显然，他们的心神已经被幻象所乘，彻底迷失了。
叶辰没有回头，也没有丝毫动容。
问心路，问的是自己的本心。旁人的道，与他无关。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如同丈量土地般精准。
黑暗中的威压越来越强，涌入脑海的幻象也越来越真实，越来越针对他内心深处的弱点。
耳边仿佛响起了族人凄厉的惨叫，眼前浮现出青石村火光冲天的惨状，父母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杀！杀了他们！报仇雪恨！”一个疯狂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咆哮。
叶辰身形微微一顿，双拳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丝鲜血渗出。
那血海深仇，是他此生最大的执念！
“不！”他猛地咬紧牙关，识海中的剑意小剑光芒大盛，将那股几乎要冲垮他理智的仇恨火焰强行压下。
“我的剑，不是为了沉溺于仇恨！我的剑，是为了斩破一切虚妄，守护我珍视的一切，是为了问鼎剑道之巅！仇，我会报，但绝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迷失本心！”
这念头一起，他只觉心神一阵清明，脚步再次变得坚定。
紧接着，幻象再变。
无尽的财富、至高的权力、绝色的美女……种种诱惑，如潮水般涌来，试图将他拉入欲望的深渊。
“只要你点头，这一切都是你的……”充满蛊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叶辰嗤笑一声：“身外之物，与我剑道相比，不过粪土尔。”
他目不斜视，继续前行。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大部分弟子甩在了身后。
就在此时，一声粗犷的咆哮自身后不远处炸响！
“吼！什么狗屁幻象！给老子破！”
只见雷千刃周身电弧闪烁，双目赤红，竟是硬生生用他那蛮横的意志和雄浑的元力，将眼前的幻象撕开一道口子，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速度竟是不慢。
“这家伙，倒也算个汉子。”叶辰瞥了一眼，心中暗道。
雷千刃的闯关方式虽然粗暴，却也体现了他意志的强横。
另一边，墨灵的身影则如同一缕青烟，在那些扭曲变幻的幻象中飘忽不定，那些足以让寻常弟子心神崩溃的景象，似乎对她没有造成丝毫影响，她走得甚至比叶辰还要轻松几分，只是她的眼神，似乎总带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迷茫与探寻。
问心路入口处。
陆长风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此刻却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动容。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在叶辰、雷千刃以及墨灵三人身上，尤其是叶辰。
“嗯？”他鼻腔中发出一声极轻的疑问。
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他何等修为，自然能感应到问心路中那针对不同人的幻象强度。叶辰所承受的幻象冲击，远比其他人要猛烈，尤其是那股直指血脉深仇的怨念，足以让元婴修士都道心动摇。
但这少年，竟然一步一步，走得如此沉稳。
“这三个小家伙，有点意思。”陆长风心中第一次对这些外门弟子有了些许真正的关注。
一旁的岳长老，则是抚着胡须，眼中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欣慰：“叶辰此子，剑心之坚韧，远超同辈啊！”
秦越也点头道：“《太初剑典》果然玄妙，不仅功法霸道，对心神的锤炼更是非凡。”
问心路并不算太长，但对于许多弟子而言，却仿佛是永远走不到尽头的炼狱。不断有弟子发出不甘的怒吼，或是绝望的悲鸣，然后身不由己地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出了问心路，瘫倒在地，面色惨白，失魂落魄。
更有甚者，直接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凌旭也在其中，他面色狰狞，死死抵抗着脑海中关于凌战被叶辰击败，家族颜面扫地的幻象，以及叶辰那冰冷眼神带来的恐惧，但最终还是闷哼一声，被弹射出来，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不知过了多久，叶辰感觉眼前的浓雾渐渐稀薄，那股沉重的威压也随之减轻。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步踏出。
眼前豁然开朗！
登云台依旧是那个登云台，只是此刻，能够站在这里的弟子，已经不足先前的一半。
最先到达的是墨灵，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神色平静，仿佛只是散了一会儿步。
紧随其后的是雷千刃，他虽然有些气喘，但眼神依旧炯炯，战意盎然。
叶辰是第三个走出来的。
陆陆续续，又有二十余人成功走完了问心路，一个个都是面带疲惫，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坚毅。
“呼……”叶辰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丹田内依旧充盈的剑元，和识海中更加凝练的剑意小剑，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这问心路，对他而言，不仅是一场考验，更是一场难得的修行。
陆长风冰冷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通过者的耳中：
“第一轮，问心路，结束。”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成功通过的弟子，尤其在叶辰、雷千刃、墨灵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通过者，三十一人。”
此言一出，那些被淘汰的弟子，脸上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破灭，不少人垂头丧气，甚至有人当场痛哭失声。近半的淘汰率，残酷得令人心惊。
陆长风却不管这些，继续用他那毫无波动的声音说道：“休息一炷香，准备第二轮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