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内,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药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刘堂主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双眼因为连日不眠而布满了血丝。他面前的药床上,叶辰安静地躺着,面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胸前那道狰狞的剑伤即便经过处理,依旧触目惊心。一种若有若无的死寂气息,萦绕在叶辰周身,让旁边的药堂弟子大气都不敢喘。
“堂主…叶师兄他…他这气机也太弱了…”一个年轻弟子声音发颤,小声说道,“宗门特赐的‘九转续命丹’都喂下半颗了,怎么还…还没什么起色?”
刘堂主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地低喝:“起色?你懂什么!九转续命丹是何等灵药?换了旁人,受此重创,早就魂归地府了!这小子能吊着一口气到现在,全凭那丹药的霸道药力和…和他自己那股子邪门劲儿!”
他重新看向叶辰,目光复杂。叶辰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刘堂主却敏锐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生机,正顽强地盘踞在叶辰体内,与死亡进行着拉锯。
“这小子的身体里,似乎有种古怪的力量在自行流转,护住了他的心脉。”刘堂主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否则,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难救。”
叶辰的意识,正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不,不是纯粹的黑暗,黑暗中夹杂着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在扎刺他的神魂,骨骼咯吱作响,经脉更是如同被烈火灼烧。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五脏六腑,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他想挣扎,却动弹不得,只能被动承受着这无尽的折磨。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痛楚彻底吞噬时,丹田深处,那熟悉的《太初剑典》所化的气旋,悄然运转起来。
一丝丝清凉的气息,如同干涸大地上的一缕甘泉,从气旋中心弥漫开来,缓慢却坚定地流淌过他残破不堪的经脉。
那些镌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古老符文,在此刻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引导着涌入体内的药力,也牵引着外界稀薄的天地灵气,一点点修补着他近乎崩坏的身躯。
这是一个无比缓慢而痛苦的过程。
《太初剑典》的修复之力与身体的创伤进行着顽强的对抗,每一次修复,都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吱呀——”
药堂的门被推开,岳长老和秦越长老走了进来,神色都有些凝重。
“刘堂主,”岳长老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叶辰他…情况如何了?”
刘堂主连忙起身,拱手道:“回禀岳长老、秦长老。叶辰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只是…他伤得实在太重。不仅是凌战那一剑,更像是强行催动了某种远超他负荷的秘法,导致生机严重透支,经脉多处断裂,五脏六腑皆有破损。”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若非他意志力惊人,加上体内那股奇异力量护持,恐怕早已油尽灯枯。”
秦越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盒,递给刘堂主:“这是凌家依照赌约送来的‘玄元果’,宗主特意吩咐过,等叶辰苏醒,便给他服下。此果蕴含精纯元力,或许能助他稳固伤势,甚至对修为有所助益。”
岳长老接过话头,沉声道:“刘堂主,宗门的意思很明确,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回叶辰。他此番为宗门挣回了颜面,也展现了惊人的潜力,宗门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有功的天才弟子。”
“属下明白!”刘堂主郑重地点了点头,“定当竭尽所能!”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药堂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三天。
躺在药床上的叶辰,那如同蝶翼般轻颤的眼睫,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水…水……”
声音沙哑得仿佛两块砂纸在摩擦,却如同天籁般落入了守在一旁的药堂弟子耳中。
“醒了!堂主!叶师兄醒了!”那名弟子惊喜地叫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变调。
几乎是瞬间,刘堂主便出现在了药床边,他俯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叶辰的瞳孔和脉搏,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小子…总算是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
一杯温热的清水被小心地喂入叶辰口中,滋润了他干涸的喉咙。
意识逐渐回笼,叶辰感觉自己仿佛从一个漫长而痛苦的噩梦中挣脱出来。全身依旧酸痛无比,但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已经减轻了许多。
他缓缓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中,是刘堂主那张带着疲惫却难掩欣慰的脸。
“感觉…怎么样?”刘堂主的声音有些沙哑。
“还…还活着。”叶辰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比艰难。
他尝试着内视己身。
丹田内的剑元几乎消耗殆尽,如同一片干涸的湖泊。但在那片“湖泊”的中心,那团由《太初剑典》所化的气旋,却依旧在缓缓旋转,并且比之前似乎更加凝练了一分。
一丝丝极为精纯的剑意,在气旋中孕育、流淌,带着一股无坚不摧的锋锐。
生死擂台上的每一招每一式,凌战那狂暴的攻击,自己拼死反击的画面,以及最后那绝境中领悟的剑芒,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一种明悟涌上心头。
他感觉,自己距离炼气境后期,那层坚固的壁垒,似乎…松动了!
而且,床头柜上,一枚散发着诱人清香和精纯元力波动的赤红色果子,正静静地躺在一个玉盒中。
“玄元果…”叶辰认出了此物。
看来,赌注已经送到了。
“叶辰!”
“叶师兄!”
门外传来苏媚和萧柔惊喜交加的呼喊声,伴随着熊大力那略显粗犷的嗓音。
很快,三人便冲了进来。
看到叶辰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神采,苏媚和萧柔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你…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们了!”苏媚声音带着哭腔,却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萧柔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灵米粥,小心翼翼地递到叶辰面前:“刘堂主说你刚醒,需要补充元气,我特意去膳堂熬的。”
熊大力则在一旁咧着嘴嘿嘿直笑:“叶辰兄弟,你可真是太猛了!那凌战,听说被你一剑劈得只剩半条命,现在还在凌家躺着呢!凌家那些人的脸,估计比锅底还黑!”
叶辰接过灵米粥,虚弱地笑了笑:“侥幸…侥幸而已。”
他知道,这一战赢得有多么凶险。
与此同时,青云城,凌家府邸。
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啪!”
一只名贵的青釉茶杯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凌啸天脸色铁青,双目充斥着血丝,胸膛剧烈起伏,如同被激怒的雄狮。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他咆哮着,声音中充满了暴戾,“一个炼气境大圆满,居然会败给一个炼气七层的小子!我凌家的脸,都被凌战那个蠢货丢尽了!”
一名身着黑衣的管事低垂着头,站在下方,连大气都不敢喘。
“家…家主息怒。”管事声音发颤地说道,“据宗门内传来的消息…那叶辰…虽然伤势极重,但…但似乎已经稳住了,正在恢复中……”
“恢复?”凌啸天猛地转过身,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管事,“他以为,赢了一场擂台,就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了吗?做梦!”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暴怒,嘴角却咧开一抹森然的冷笑:“宗门有宗门的规矩,明面上,我的确不好再对他出手。但是…”
他拖长了语调,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有些事情,并不需要我凌家亲自出面。”
黑衣管事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凌啸天的意思:“家主的意思是…”
“他不是喜欢在青云剑宗出风头吗?那就让他再‘风光’一次!”凌啸天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我要让他明白,得罪我凌啸天的下场,有时候…比死更可怕!”
他走到书案后,拿起一枚黑色的传讯玉简,手指微微用力。
“去,联系‘影杀楼’。”凌啸天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告诉他们,我要那个叫叶辰的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用他们最‘擅长’的方式,好好‘招待’一下我们青云剑宗这位冉冉升起的‘剑道天才’!”
“是!家主!”黑衣管事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躬身领命,迅速退了出去。
书房内,凌啸天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眼神幽暗深邃。
“叶辰…你的好运,也该到头了。”他低声自语,手中的传讯玉简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一道微不可查的波动,融入了虚空之中。
药堂内,叶辰刚刚喝完萧柔端来的灵米粥,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斑。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不知为何,叶辰的心头,却悄然蒙上了一层阴影,一丝莫名的不安,在他心底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