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破旧册子,自从落到叶辰手里,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里滚烫。疯道人疯疯癫癫,可那“太初”二字,却像在他脑子里生了根,怎么也拔不掉。这或许是他叶辰改变眼下这般卑微境遇,查清那模糊血仇的唯一指望。他不敢有半点马虎,更怕这天大的秘密被旁人瞧了去。
第二天,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几颗残星还挂在淡青色的天幕上。叶辰怀里揣着那份沉甸甸的残篇,像揣着一团火,脚步轻巧得像猫一样,悄悄溜出了家门,连养父李大叔都未曾惊动。村里静悄悄的,晨雾像薄纱般笼罩着一切。他熟门熟路,一头扎进了村后那片平日里少有人来的密林。林子深处,草木长得比人都高,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腿,带来阵阵凉意。他寻了块还算平整干净的青石板,四周瞧了瞧,确定无人,这才长长吁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那本破旧不堪的册子,轻轻摊开在青石板上。那些扭曲古奥的符号,像蝌蚪文,又像某种远古的图腾,看得他头昏眼花。还有那一幅幅姿势怪异的人形图谱,线条简单,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味道,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原始的道理。
他哪里看得懂这些?可心里那股子对力量的渴望,像野草般疯长。他想起疯道人说过的“气”,又想起云溪仙子御风而行的潇洒,还有那压在心底最深处,连李大叔都未曾吐露半字的血海深仇……一股子执拗劲儿涌了上来。
“管他娘的!试试再说!”叶辰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
他开始笨拙地模仿图谱上那些动作。第一个姿势,看着简单,真做起来,却让他浑身骨头像错了位一样难受。他的身体远没有图谱上那般柔韧,一个简单的扭转,就让他龇牙咧嘴,额头冒汗。
时间一点点过去。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林子里的蚊虫像是找到了盛宴,嗡嗡地围着他打转,时不时叮上一口,又痒又痛。他努力屏住呼吸,想去感受疯道人口中那虚无缥缈的“气”,可除了肌肉的酸痛、骨骼的僵硬,还有那股子从心底升起的疲惫和烦躁,什么也没有。
“难道……这玩意儿真像疯道人说的,就是个垫桌脚的?”叶辰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强烈的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看着那本破册子,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想要把这破册子撕个粉碎的时候,脑海中,疯道人那双看似浑浊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突兀地浮现出来。还有胸前那块玉佩,曾在危急时刻救过他的命,散发出的温热光芒。更有青云剑宗那位云溪仙子,白衣飘飘,御剑而行,那是他第一次窥见凡尘之外的世界,那般强大,那般令人向往。
最后,是一片模糊的血色,是深埋心底、不曾对任何人言说的家族血仇的影子,像一根针,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不!我不能放弃!”叶辰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抹与年龄不符的狠厉。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重新变得专注。
他再次沉下心神,将所有纷乱的念头都抛诸脑后,一遍又一遍地调整姿势,模仿着图谱上的动作。每一个细微的扭转,每一次呼吸的调整,他都努力做到极致。他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身体的酸痛,忘记了林间的蚊虫。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这本玄奥的残篇。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更久。就在他心神高度集中,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忘却了外界一切的某一刻——
“嗯?”
他丹田深处,那片被《太初剑典》残篇重点用朱砂圈点出来的区域,陡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清晰可辨的异动!
那感觉,就像一粒沉寂了万古的种子,在无边的黑暗中,悄然探出了一点嫩芽;又像一缕初生的火苗,在酷寒的冬夜里,艰难地点燃了那么一丁点微光!
紧接着,一股细若游丝、却又真实不虚的温热气流,颤颤巍巍地从丹田那处升腾而起!
叶辰浑身一震,眼睛蓦地睁大,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那股温热气流,开始在他体内,依照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奇异而玄奥的轨迹,缓缓游走。起初,气流所过之处,经脉有些滞涩,甚至传来阵阵轻微的刺痛,像是干涸的河床被细流艰难地冲刷。
叶辰咬紧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敢分心,全力引导着这股初生的气流。
渐渐地,随着气流不断地循环流转,那种滞涩与刺痛感慢慢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泰之感,仿佛久旱的禾苗得到了甘霖的滋润。
他惊喜地察觉到,随着这股微弱气流的每一次循环,身体的疲惫感便减轻一分,原本因模仿怪异姿势而酸痛不堪的筋骨,也仿佛被温水浸泡过一般,得到了极大的舒缓。之前被蚊虫叮咬的痒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当他最终按照残篇所示,缓缓收束体内那股气流,结束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修炼时,天色已经大亮,林间的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胸中的郁闷仿佛也随之排空。
虽然身体仍有些许修炼后的疲乏,但他的精神却异常亢奋,双目之中,仿佛有光华在流转,炯炯有神!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洗涤过一般,变得更加轻盈,四肢百骸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精力也远比修炼前充沛。
甚至,连他的五感都似乎敏锐了许多。周围林间的虫鸣鸟叫、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变得格外清晰,仿佛就在耳边。远处一只野兔在草丛中窸窣穿行的声音,他都能隐约捕捉到。
“这……这就是修炼的感觉?”叶辰摊开双手,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微力量,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这……就是《太初剑典》的奥妙?”
他猛地握紧双拳,感受着体内那缕虽然微弱,却真正属于自己的、温热的初生气流。它就像一颗希望的种子,在他心中悄然生根,然后迅速发芽!
他成功了!
他真的成功了!
他终于叩开了那扇神秘莫测的修炼大门,迈出了踏上《太初剑典》所指引的无上剑道的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虽然,这仅仅是“初窥门径”,距离疯道人口中的“一飞冲天,搅动风云”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对于此刻的叶辰而言,这无疑是点亮了他灰暗人生的一缕耀眼曙光,也为他未来的修行之路,奠定了第一块虽然微小,却无比坚实的基石!
压抑在心头许久的郁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振奋!叶辰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他抬头望向林外那片蔚蓝的天空,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渴望。
剑道之路,自此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