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奇帝王谷的残阳如血,将二十多万草原将士和五十万比奇守卫军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些影子在地面上交织、重叠,仿佛预示着一场惨烈的厮杀即将来临。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玄霄子站在中央,他的指尖凝聚着一幅星图,这幅星图在空中缓缓旋转,映照出苍月山峡谷深处的骇人景象——赤月端坐在骸骨王座上,身旁悬浮着一口青铜古棺,棺身上的雕刻一看就是某位妇人的棺椁,棺盖上刻着鸾凤图案。
\"所以……\"烈九的双眼瞪得滚圆,手中的酒碗突然\"啪\"地一声被捏碎,酒水溅了一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星图中的赤月,声音颤抖地说道,\"那个八首恶魔的真身,竟然是赤月?\"
帐内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烈九的问题。沙风手中的烤羊腿像失去了支撑一般,掉进火堆里,溅起一串火星。克岸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八荒剑,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就连向来沉稳的周兰芝,指间的虹魔戒指也突然亮起危险的红光,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哐当——\"
云裳的法神头盔从膝头滚落。这位素来泼辣的火法师此刻面色惨白,纤细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那个...怎么可能是赤月?\"她声音发抖,仿佛那个天真浪漫的少年,在她眼前出现。
云裳的指尖微微发颤,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如朝阳般耀眼的少年——赤月总是穿着一袭银白色战袍,衣袂翻飞时像极了雪山巅峰飘落的初雪。
他额间那抹火焰纹印记在月光下会泛出淡淡的金红色,仿佛封印着一缕永不熄灭的热忱。
记得那天,他在苍月海边为秦古彤点亮九百九十九盏莲灯,浪花卷着星火在礁石间跳跃,将少女羞红的脸庞映得比夕阳还要明艳,向着众人证明对古彤的爱!
\"赤月...\"周兰芝的虹魔戒指突然暗了下去,她想起那个记忆中的挺拔身影少年。
彼时落霞染红他束发的青色丝带,他执着药匙的指节分明如玉雕,却能为了给高烧的古彤降温,徒手捏碎万年玄冰。
秦古彤总爱踮脚尖往他发间簪野花,而他纵容的笑意能让整片沙漠的芨芨草都开出花来。
帐外忽然掠过一阵带着血气的风,星图中的影像剧烈晃动。
众人看见赤月修长的手指正抚过青铜棺上的鸾凤纹路,那曾经为秦古彤挽过惊鸿髻的指尖,此刻缠绕着漆黑魔气。他额间的火焰纹已化作八道狰狞魔痕,可当他凝视棺盖上模糊的少女浮雕时,残阳竟奇异地在眼角折射出一线湿润的光——就像当年他在婚书上按血指印时,被秦古彤笑着吻去的那滴泪。
烈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胸前的绷带渗出刺目的鲜红。那道为他挡下致命伤的银纹,此刻正如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玄霄子连忙扶住他,却发现自己的银甲碎片正不受控制地向烈九伤口汇聚。
\"果然如此...\"白璃的狐耳紧贴头皮,手指轻抚玄霄子手臂轻语,\"烈九本就是银甲族转世。\"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东溪道姑掀帘而入,道袍下摆沾满泥泞:\"斥候来报,魔族退兵时在封魔谷布下了'血魂引灵阵'。\"她展开羊皮地图,指尖点在一处峡谷,\"他们故意留下这个破绽,就是要引我们...\"
“他们给赤月争取时间,对吧玄霄?”烈九突然打断,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仿佛喉咙被砂纸摩擦过一般。他强撑着身体,用裁决之杖支撑着自己慢慢站起来,胸前的银纹突然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猛然暴亮起来。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玄霄子挥动手中的龙纹,在空中划出一道完整的星图。那星图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那口棺材里装的是秦古彤。”玄霄子的声音平静而低沉,却在这平静中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沉重。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口棺材上,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
“是他们的孩子……”玄霄子继续说道,“被秦古彤用自己的轮回之力抛向虚空,天尊说他们的孩子在吸食虚空的世界之源,这个孩子是破局的关键。”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帐内突然阴风大作,狂风呼啸着,吹得帐篷摇摇欲坠。
玄霄子怀中的银甲碎片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自动地拼凑在一起,形成了一面圆镜。镜子的表面光滑如镜,却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镜中显现出的画面让人毛骨悚然:赤月正站在棺材前,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魔刀。他毫不犹豫地用魔刀划开自己的手腕,黑色的血液如泉涌般流出,顺着棺材的缝隙流淌进去。
每一滴黑血落下,棺中就会传来几道紫气升腾,仿佛是被唤醒的恶魔。整个封魔谷都随着这紫气的升腾而震动起来,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他在用血咒……”白璃的声音颤抖着,她紧紧地按住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脸色煞白,“他要复活秦古彤……是不是要召回那个孩子?”
\"必须阻止他。\"烈九抓起裁决之杖,却踉跄着单膝跪地。更可怕的是,他伤口中的银纹开始泛出黑气,与镜中赤月的魔血产生共鸣。
玄霄子突然并指如剑,治愈术点在烈九眉心:\"静心!你体内的龙元血脉正在被污染!\"天魔神甲爆发出净化之光。
\"没用的。\"东溪道姑的月灵——精灵王突然开口,她的小手贴住烈九心口,\"他们三人的命运早已纠缠。你们看!\"在月灵月波映照下,烈九、玄霄子、赤月三人的虚影正被同一条因果线贯穿,线的尽头延伸向虚空中的八首魔影。
云裳突然拾起法神头盔,烈焰从她每个毛孔喷涌而出:\"我去宰了那个混蛋!\"她转身就要冲出营帐,却被克烈九双手抱住。
\"云裳!\"烈九一脸凝重地喊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紧张和担忧。
\"那可不单单是赤月啊!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赤月了,而是恶魔出世的身体!\"烈九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仿佛他内心深处的痛苦正被一点点地揭开。
他的双眼充满了忧虑,紧紧地盯着云裳,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因为他太了解云裳了,她一向是个勇敢而果断的人,但有时候也会过于冲动,不计后果。
火法师周身的烈焰突然开始剧烈地摇曳起来,仿佛也感受到了烈九内心的不安。而云裳则在这一瞬间,想起了那个总是一袭白衣的温柔青年。
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与赤月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同电影一般在她眼前不断放映。她想起了赤月那温暖的笑容,想起了他们几个好友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还有他和秦古彤即将举行的盛大婚礼。
他们几个同窗曾经一起商量过如何在婚礼上闹洞房,那些欢声笑语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然而,如今这一切都变得如此遥远,仿佛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境。
\"当啷——\"一声清脆的响声突然打破了云裳的思绪,她惊愕地发现自己手中的骨玉权杖竟然从指间滑落,掉落在地上。
这个曾经以一己之力焚尽七十二门派的烈女子,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起来。她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为什么偏偏是赤月……为什么是古彤妹妹……\"云裳的哭声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奈,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为什么命运会如此残酷地对待他们。
沙风默默捡起云裳的法神杖,用袖子擦净递还。当他转身时,众人看见这个铁打的汉子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当年在武校,正是赤月对他的照顾最多。
烈九挣扎着站起,胸前伤痕已被玄霄子治愈。他望向玄霄子,两个生死之交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无需言语便明了彼此心意。
\"传我军令。\"烈九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却让所有人毛骨悚然——那是猛兽赴死前的宁静,\"此战不要俘虏,不要战利品。\"裁决之杖重重顿地,杖头火龙纹亮如血玉,\"只为终结。\"
当将领们陆续退出营帐,只剩玄霄子夫妇时,白璃突然显出原形。九尾狐用额头抵住丈夫眉心,将一段记忆传入他灵台——那是她在阿古达神庙看到的未来片段:赤月抱着婴儿站在血海中,身后是破碎的玛法大陆...
\"慢!还有转机。\"玄霄子突然握住烈九的手腕。天尊套装与圣战套装接触的瞬间,两人胸前同时浮现上古神族族徽记,\"我们一定要先在赤月前,找到那个孩子,天尊说,他正是破局关键。\"
夜空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却洗不净三十万将士心中的阴霾。这一夜,多少人在梦中又见少年时——那个白衣胜雪,会温柔笑着递来桂花糕的赤月...,还有那个拥有银铃般嗓音的天使古彤。
“先回比奇皇城,修整!”烈九看向克岸“你和沙风留在营地,我要回一趟祖宅。”他想起了花家基本剑法的第三式,他只在失乐园时,悟出的起手式,远远不够屠杀恶魔。
“我陪你!”云裳的声音不允许他拒绝。
“别丢下我,我也要去看看!”周兰芝温柔的在烈九耳边低语。
“好,我们都去!即日起,大军在距比奇皇城三十里的武镇集结修整,传令!比奇护卫军,在帝王谷换防驻扎!”烈九对各军事部署一一传令!
云裳凝视着烈九挺拔如松的背影,指尖不自觉地抚上心口。他每一声军令都像战鼓般敲在她心尖上,震得胸腔发烫。夕阳为他镀上金甲,连扬起的发丝都仿佛带着雷霆余韵。
她想起那晚他对她的克制及温柔。如今他执掌千军万马的姿态,比那日摇曳烛光里的花雨更令人心动。
\"这才是我要的烈九,呵呵...\"云裳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
周兰芝的美目一直在他身上,却见烈九恰好看过来,眉梢还凝着未散的肃杀,眼底却为她化开春水。兰芝心头蓦地一颤,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他方才分明还带着战场的凛冽气息,眉宇间尽是未褪的寒意,可此刻望向她的眼神却像是三月溪流冲开了薄冰。
这般反差让兰芝耳尖发烫,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瞧见烈九眼尾那道新添的伤痕还在渗着血丝,偏生这笑得温柔,倒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
\"又受伤了...\"她在心底轻轻叹息,却不敢将这话说出口。
垂眸时瞥见自己绣鞋上颤动的流苏——原来是她不自觉在微微发抖。这人总是这样,带着满身伤痕归来,却第一个对她露出笑容。兰芝忽然想他那天和自己的热吻中,烈九手指触碰她肌肤的感觉,那天她推开了他。
此刻他眼底的春水愈发明澈,倒映着她绯红的脸颊。兰芝慌忙错开视线,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腔隐隐发疼。她忽然意识到,原来最叫人慌乱的从来不是他的肃杀之气,而是这般独予她的温柔。
她突然很想触碰他执令旗的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既能温柔地替她绾发,也能在沙盘上划出令老将叹服的阵型。当他说\"我们都去\"时,尾音里藏着的纵容让她眼眶发热。这个会在深夜为她重系大氅系带的男人,此刻正把比奇的半壁江山都纳入军令,而她的名字始终在他计划中央。
“我等待你揭开我的红盖头”周兰芝心道。
烈九站在中军帐外,看着各路将官领命而去,终于长舒一口气。他转身正要回帐,却见云裳和周兰芝一左一右站在帐门口,两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噼啪作响。
\"咳咳...\"烈九干咳两声,圣战铠甲发出不自然的金属摩擦声,\"那个...你们怎么还没去休息?\"
云裳双手抱胸,骨玉权杖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弧线:\"某些人刚才说'我们都去'的时候,可没指定谁坐哪辆车。\"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周兰芝,\"我可不想和某些整天捧着《女戒》的大家闺秀挤一辆马车。\"
周兰芝微微一笑,虹魔剑穗轻轻晃动:\"云裳又说笑了。只是有些人火气太大,我怕路上把车帘子烧着了。\"她转向烈九,声音突然柔了八度,\"烈九,我新做了个冰丝坐垫,要不要...\"
\"坐垫?\"云裳嗤笑一声,法神羽衣无风自动,\"我直接给他施个'漂浮术',想坐哪就飘哪!\"
烈九额头开始冒汗,圣战头盔的系带突然勒得他喘不过气。他试图转移话题:\"那个...玄霄子他们安排好了吗?\"
\"早安排好了!\"云裳一把拽住他左臂,\"白璃姐姐说他们住最西边的帐篷,因为...\"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狐狸晚上要...唔!\"
周兰芝眼疾手快地捂住云裳的嘴,另一只手优雅地整理烈九歪掉的护肩:\"烈九别听她胡说。不过...\"她突然踮起脚尖,红唇几乎贴上他耳垂,\"我帐篷就在你隔壁哦~\"
\"噗——\"烈九的鼻血突然喷了出来,圣战护心镜上顿时开了朵小红花。
云裳见状大怒,骨玉权杖\"咚\"地杵在地上:\"周兰芝!你对他用'魅惑术'了是不是?\"
\"冤枉啊~\"周兰芝委屈地眨眨眼,虹魔戒指却悄悄亮起微光,\"明明是烈九自己...\"
“哎呀,还有事没有请教玄霄呢!”烈九突然大吼一声,声音震耳欲聋,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颤抖。与此同时,他身上的圣战套装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就在下一秒,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烈九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咻”的一声,瞬间消失在原地!这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仿佛他是用了某种传说中的技能“野蛮冲撞”来逃离现场。
一旁的云裳和周兰芝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然而,仅仅过了片刻,她们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周兰芝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腰来,“云裳,还是你说得对,逗逗他还真是一种乐趣啊!”
云裳也不禁莞尔,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是啊,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是挺有趣的。”
笑过之后,云裳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她看着周兰芝,郑重地说道:“说真的,关于我们三人的婚事,你觉得我们两个谁应该先办呢?”
周兰芝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将目光投向云裳,只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周兰芝凝视着云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你们不是已经……那个了吗?怎么,这都不让让我呀?”
“胡说什么呢!”云裳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像是熟透的苹果一般,她嗔怪地瞪了周兰芝一眼,“我们可没你想的那么快啦!”
“哦?是吗?”周兰芝眨了眨眼睛,似乎并不相信云裳的话,“那天晚上你们房间里的动静那么大,我可都听到了哦!”
“去你的!”云裳的脸更红了,她有些羞恼地举起手,作势要打周兰芝,“不带这样的啊,我们来猜拳,谁输了谁就......!”周兰芝讨饶道。
“比就比,就一把定输赢,谁赢了,谁先结!”云裳毫不示弱地回应道。
“好啊,那就开始吧!”周兰芝也毫不退缩,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一……”周兰芝慢慢地喊出数字,声音清脆而坚定。
然而,就在她喊出“二”的时候,云裳突然出手,将手张开成了布的形状。
“啊!你耍赖!还没有喊到三呢,你就出了,这个不算!”结果哟,云裳输了这一局,满脸不服气地喊道。
周兰芝却笑嘻嘻地说:“你不出手成布了嘛,我出的是剪刀,所以我赢啦,哈哈!”
看着周兰芝得意的笑容,云裳气得直跺脚,但又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先违反规则的。
“好啦好啦,别生气啦,愿赌服输嘛!”周兰芝见状,连忙安慰道。
说罢,她便和云裳一起笑着,朝逃跑的烈九追去。
此时的周兰芝,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矜持和大家闺秀的稳重,仿佛变成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尽情享受着这欢乐的时刻。
远处树丛里,克岸带着东溪和月灵啃着沙风烤好的羊肉串啧啧称奇:\"好家伙,比打魔族还刺激。\"沙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顺手把偷看的璃月眼睛捂住:\"小姑娘别看,少儿不宜。\"
此时背后站着二女的烈九正蹲在伙房后的大缸里,圣战头盔上顶着片白菜叶。他摸着狂跳的心口喃喃自语:\"花家剑谱第三式...得赶紧悟出来...不然真要死在她们手里...\"
五日后烈九在安排了大军驻扎事宜后,带着云裳及兰芝二女,没有带一个随从,进了比奇皇城,在接引人的带领下,安排了二女的住处,只身一人,前往比奇皇宫。
皇城的鎏金殿门在烈九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轰响。三十八名带刀侍卫被勒令退至殿外百步,连掌印太监都被赶出了偏门。偌大的勤政殿内,只剩下身着染血战袍的烈九,与高坐龙椅上的比奇君王田宇。
\"爱卿平身。\"田宇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这位素来威严的君王今日未着龙袍,只穿了件素白中衣,发髻松散得像个寻常老者。
烈九单膝跪地未动,裁决之杖横陈身前。杖头的火龙纹还在微微发烫,那是连番恶战后尚未散尽的战意。他垂首盯着金砖上自己的倒影——那个满脸血污、眼中布满红丝的悍将,哪还有半分当年那个野孩子的模样。
\"朕让你起来!\"田宇突然提高声调,龙案上的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
当烈九终于抬头时,却见君王已离座而起。更令他震惊的是,田宇竟一步步走下丹墀,明黄色软靴踩在猩红地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陛下?\"烈九下意识握紧裁决之杖。这个距离,他有十成把握在侍卫赶来前一杖击碎君王天灵——如果对方突然发难的话。
田宇在距他三步处停住,浑浊的老眼盯着烈九胸前那道泛着银光的伤口。忽然,这位统治玛法大陆四十载的君王竟撩袍跪倒,以头触地!
\"花将军...不,华中兴老将军在天之灵...\"田宇的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哽咽得变了调,\"朕...罪该万死啊!\"
烈九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华中兴——这是他祖父的名字,自花家灭门那夜起,再无人敢提起这三个字。
\"你...\"裁决之杖突然燃起实质般的火焰,烈九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什么意思?\"
田宇颤抖着从怀中掏出血色诏书。当卷轴展开时,烈九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四十年前先帝的笔迹,盖着传国玉玺的朱印!诏书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镇魔大将军花中兴私通魔族,着即满门抄斩。钦此。】
\"假的!\"烈九一把夺过诏书,指尖传来的刺痛让他心惊——这竟是用人血写就的真诏!\"我祖父镇守魔渊三十年,怎可能...\"
\"当然是真的。\"田宇突然抓住烈九战袍下摆,老泪纵横,\"但真相是...当年真正勾结魔族的,是先帝最宠爱的三皇子和他的....他的母亲!\"
殿外突然电闪雷鸣。惨白的电光中,田宇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深刻:\"三皇子为夺嫡,竟暗中供奉魔族教主。老将军发现后连夜进宫面圣...\"他喉结滚动,\"却被.被朕..猜疑心着使......\"
烈九突然想起童年那个血色的夜晚。祖父将他塞进密道时,老人铠甲上还带着御前侍卫特有的金箭伤痕。
\"所以就屠我满门?\"裁决之杖的火焰突然变成骇人的青白色,\"那今日陛下又演这出戏给谁看?\"
田宇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狰狞的黑色咒印:\"朕活不过三日了。\"那咒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我前面在你得风衣师父身上,想中下我皇家的傀儡咒语,结果被你师父发现,我被了反噬了。\"
烈九的呼吸骤然急促。他看见君王心口的咒印,真的是反噬所致——这是因果的循环!
\"这个是先帝留给我控制群臣的咒术...\"田宇的嘴角开始渗出黑血,\"目前无解,孤错了...\"说完依然长跪不起。
一代君王下跪,烈九身体也随之颤抖,他不明白,权利高高在上得田宇君王此跪是什么?是愧疚?还是临死前的善意?
“孤真的错了,我一直在权利中斗争,赢了皇位,赢了天下,越来越多得欲望,是我,改写了人族的命运,是我把赤月推向恶魔!”田宇早就知道了赤月的境况。他真的是后悔了。他说出了一系列的与秦文广的密谋,和想霸占西风家族的一切心思,说的激动时,泪如雨下。
一道霹雳当空炸响。烈九突然明白好端端要成亲的恩爱夫妻,\"赤月化魔\",古彤却身死道消,舍去了轮回,保全了自己的孩子,自始至终,这个君王!...哎!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烈九怒不可遏,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猛地揪住君王的衣领,手中的裁决之杖毫不留情地抵住对方的咽喉,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轻易地要了君王的性命。
“现在人族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几年罢了!”烈九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一旦恶魔成型,找回了他的孩子……”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让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就在这时,田宇突然手上显现一块龙形玉佩和一个宝石。“拿着!”田宇气喘吁吁地喊道,将这两件物品塞到烈九的手中,“这是祝福宝石,镶嵌在武器上可以增强战力。还有这个玉佩,你带着它去葬神源!那里有进入虚空的通道……这是进入虚空的钥匙.......”
田宇的话还没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他的身体摇摇欲坠,看上去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一定要找到赤月的孩子……”田宇强忍着咳嗽,继续说道,“孩子可能可以唤醒他的人性……”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地,进入了一种虚妄的状态。
“来人!快!”烈九见状,心中暗叫不好,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裁决之杖,单膝跪地,扶住田宇的身体。
就在这时,殿门突然被撞开,一群侍卫如潮水般涌了进来。他们看到眼前的情景,都不禁愣住了——只见烈九单膝跪地,搀扶着君王,两人的脸上都挂着未干的泪痕。
\"传御医!\"烈九吼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掉落。他低头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君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等我了结赤月,我会离开,不会沾染你田家的江山。\"
田宇听完之后,脸上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长久以来压在他心头的重担终于被卸下了一般。他缓缓地抬起那只染满鲜血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烈九胸前的银纹之上。
“好孩子……”田宇的声音低沉而又温和,仿佛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愧疚,“你祖父当年……也是这么按着朕父皇的心口……我对不起他,对不起花家。”他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着,让人不禁想起了那段早已被尘封的历史。
然而,就在田宇的话音未落之际,他那只原本按在烈九胸前的枯瘦的手,突然间像失去了所有力量一样,无力地垂落了下来。这一刹那,整个世界都似乎凝固了,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止了流淌。
一代君王,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烈九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田宇的身体缓缓倒下,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位曾经统治着这个国家的君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恩怨和执念。
陪着各军机和内政大臣处理完君王去世后的一系列事情后,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第二天的清晨。烈九疲惫地走出金銮大殿,站在廊下,静静地望着殿外那倾盆而下的暴雨。
雨势凶猛,如注的雨水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烈九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他的目光穿过那漆黑的天幕,仿佛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裁决之杖上的火焰在雨中燃烧着,将那雨帘映照成了一片血红色,宛如地狱中的景象。烈九凝视着这诡异的一幕,心中忽然想起了在失乐园剑冢前,那个剑圣游魂说过的一句话:“这世间哪有什么正邪?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元帅?\"亲卫的声音轻得仿佛生怕惊到眼前的人,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轻声说道,\"前面君王吩咐过,说您要回花家祖宅住,那里已经为您收拾妥当,您的云裳夫人也已经接到府中,兰芝夫人则先回了周府……您看这样安排是否合适呢?\"
烈九像是被亲卫的话语从某种思绪中拉回现实,他缓缓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掌心竟然全是水渍。他凝视着掌心中的湿漉,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分不清这些水渍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沉默片刻后,烈九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和沙哑:\"我先回府吧,有劳你们了。\"说完,他便转身迈步,头也不回地朝着花家的方向走去,脚步匆匆,仿佛有什么在身后追赶一般。
欲知后事如何 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