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谁之过（三）
梁老师没有接这个案子，还会有别的案子，即便是根本没有遇见过田理，之后也一样会有张理王理。
在某一个特定环境注定会大批量的生产某一个类型的人的时候，你去责备个体的选择是没有意义的。
就像之前看骆驼祥子的时候，还是在某个读书讨论课上，有人说是因为遇上了坏人，有人说是因为太倒霉了，有人说怪虎妞的，甚至有怪政府，怪侵略者，怪吃人肉喝人血的资本家的。
后来老师说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本质上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变量，在整部小说里最大的问题是那个社会不让好人有出路，在那个社会里，好人要么死，要么经历各种不同的事情最终还是变成坏人。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责备谢林似乎是有点冲动了——重要的是没有意义。这种求全责备跟她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一堆人在下面质问她京大毕业的怎么可能找不着工作，是不是在学校根本没有努力学习光顾着玩了，是不是没有认真的找实习的网友本质是一样的。人被局限在自己的世界观和三观里面的时候，是很难认识到宏观的社会问题的。
林昭昭的叙述很平静，程野边饮着气泡酒一边听：“所以其实你有点相信宿命论那一套？”
林昭昭：“不是，我的意思是决定个体命运的很大程度上是你所处的宏观环境，放在小说里就是故事背景会暗示人物的命运。”
林昭昭拿出手机来编辑信息，程野显然是标准的“人定胜天”派，对于林昭昭的这个说法并不完全认同。
林昭昭不是很擅长写小作文，平时她和别人的聊天记录也基本都是一句一句的，很少有大段大段的长对话。明明有一堆话想说真的编辑到短信里面，又不知道该跟谢临说什么了，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最终打了一长段话又全部删掉。
而且大概是因为多喝了一点儿酒，系统也叫不出来了，让他给自己一点儿参考建议也不太可能。
最终还是对自己冲动之下说了点儿伤人的话表示歉意，一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林昭昭知道谢临是标准的“早睡早起派”，这个点儿早就睡了，不可能回消息。
于是按下了发送就心虚一样的把手机扣下了，猛的灌了一大口气泡酒，又觉得眼睛有点酸。
明明酒精进了胃里，脑子却忽然清醒过来了，耳边依然是成也喋喋不休的探讨个人努力的发言，林昭昭当然明白为什么程野会这么想。
无论过去如何本质上现在的他是这个社会的“成功者”。
如果林昭昭认可是总体的社会环境导致人的下坠，从而不去对个体求全责备。
那程野的成功是不是也会被归结成社会环境导致的成功，不应该对成功者本身过分的抬高呢？他当然不认可，他的成功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怎么可能大部分是因为社会。
电影慢慢结束了，响起了音乐声，林昭昭其实不困，但是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有点累，但是脑子很清晰。
她好像明白，自己在小时候没事儿给自己编的救世主和大反派的故事里，她怎么哪个结局都是死。
因为宏观社会不是一个死物，每个时代有自己偏爱的人，并且致力于把人打造成自己偏爱的性格。
她的性格就是不被那个庞然大物偏爱的，她在还没有悟出那个道理的时候，就已经有隐约的感觉了。
“你还要看什么......”程野忽然感觉到有个重物猛地压到自己的肩上，打断了他的话。
“睡着了？”
林昭昭模模糊糊的说：“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我是个刚发现火的原始人。”
说完就再没有别的话了，大概真的睡着了。
林昭昭一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还是上次的那间，大概是程野把自己送进来的。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人，然后发现手机上有几条未读消息。
程野：我出去跑步了，叫餐直接床头电话 ，醒了给我发个消息。
林昭昭先定了个餐，不一会儿工作人员把早餐送上来，林昭昭回了一个：醒了，在吃饭[图片]
程野没回，估计还在跑步吧。
另外几条未读消息是谢临的。
君怡首席福利官@谢临：不要放在心上，一切向前看。
君怡首席福利官@谢临：早点休息。
有趣的事情是这个消息并不是今天早上发过来的，而是昨天晚上两点。
谢临不是一个喜欢熬夜的人，就算是工作——或者失眠。
看起来是后者了。
林昭昭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回，倒是程野的电话直接打过来了。
“喂，吃的怎么样，今天有安排吗？”
林昭昭：“有，我的快递到了，植物，还有油漆什么的，柜子也坏了，家里一堆活儿要干。”
而且她就指着周末的时候安下心来多写点存稿的。
“好吧。”程野颇为遗憾的说，“等下我叫人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