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衣服，王然清晰感知陈玖指尖的颤抖，连带着她的恐惧。
王然向前一步，挡在陈玖面前。
她盯着轮椅上那张微笑仍显阴郁的脸，冷声质问：“庞季！你来干什么？”
庞季：“放轻松，我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寻仇的。”
王然：“我怎么不知道‘加军’什么时候落魄到，连垃圾都收了。”
据她所知，庞季在云鲸市所有学校的统招考试中，都落了榜，最后转去了伦邮市一所普通学校读书。
庞季：“全星的信息智慧大赛，我带领伦幽市的队伍获得了第三名的成绩，被特招进了‘加军’，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
“哦。”
王然冷漠回应：“那真是太不欢迎你了。”
庞季：“别这样，我可是很感谢你的。如果不是你让我的双腿致残，我哪能潜下心来研究信息智慧科技。”
王然拧眉：“什么叫‘我让你的双腿致残’？别什么事情都赖在我身上。”
王家跟庞家也不对付。两年前，庞季找了一群人把王然堵在学校外的巷子里，以多欺少，群殴她。
学校的看门老头邢巍路过，救了她一命。
她休养好后，得知庞季在野渡潇洒，连夜跑过去寻仇。
抓到庞季后，她把他打了一顿，不小心把房间里一个姑娘吓哭了。
她过去安慰那个头发眼泪糊脸，看不清容貌的女生，一个没注意，让庞季给跑了。
庞季跑得太急，从七楼的阳台摔飞出去，废了双腿。
王然纠正庞季的说法：“你的腿，完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庞季：“好。我以后会注意自己的言辞。”
庞季的回答出乎王然的意料，她狐疑地看向他。
庞季继续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变了很多，对你没有恶意。”
庞季的眼神，越过王然，望向陈玖说：“还有玖儿，之前的事情，我深感抱歉。”
陈玖脸埋得极低看不清神色，浑身抖得厉害。
她死死拽住王然的袖子，声音里夹着稀碎的呜咽：“我想离开这儿......”
场景与两年前的那个晚上重合。
王然忽然明白过来，陈玖，就是当年被庞季欺负的那个女生。
她轻轻把陈玖的手拿开，尽量温柔道：“别怕。”
王然猛地挥拳，直冲庞季门面。
拳风将庞季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他眼睛一眨不眨，嘴角仍然挂着微笑。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戴眼镜的老师出现，严厉呵斥：“校园内禁止打架斗殴！还不放开庞季同学！”
王然冷笑一声，拳头悬停在庞季鼻尖前，松开拳头转而拍拍他的衣领：“老师你看错了，这位同学衣领乱了，我正在帮他整理呢。”
她用力扯住庞季的衣领，将他拉近，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警告他：“别出现陈玖面前，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戴眼镜的老师走过来，扯着嗓子问：“你们两个是哪个班的？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们.......”
陈玖还没缓过来，脑袋混乱一片，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然松开庞季，站到陈玖面前：“老师，我是修理班的王然，进来维修信息智慧大楼感应灯的。”
王然指向头顶上的灯：“你看，是不是没以前的亮？”
朱莹闻言，抬头看了看顶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看起来确实没以前亮：“好像是......”
王然拿出上课时塞进兜里的小型螺丝刀：“那就对了，肯定是感应模块老化了。”
“维修许可呢？给我看一下！”朱莹伸出手，索要证件。
王然：“忘记带了。”
朱莹脸色难看，拔高音量：“没有证件，不会是混进来偷东西的吧！真不知道学校招你们beta干什么，搞得乌烟瘴气！”
她指向陈玖：“还有你，一个omega跑到Alpha的教学大楼里，到处散播自己的信息素，想勾引谁？真是不知廉耻！”
陈玖陷入痛苦的记忆。
【如果不是你的信息素乱溢，勾引庞家少爷，他能对你做那种事？还有脸到缉查队报案，丧门星！】
她眼眶湿润，嘴里喃喃：“我没有......”
王然舌头顶住上颚，机械手重新收紧成拳。
“朱老师，你一个女Alpha，怎么好像多了一个零件，闲得蛋疼，在这里欺负小辈呢！”
段天栩走进来。
“学校没有哪项规定bo不能进入这栋大楼，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朱莹脸色微变：“我只是例行检查。”
段天栩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眼神凌厉，俯视朱莹：“我的学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修哪里修哪里，不需要任何许可！”
朱莹被怼得哑口无言。
段天栩优雅转身，轻扫一眼王然和陈玖：“还不走？真要留下给人家修灯呢？”
王然和陈玖跟着段天栩离开。
朱莹看着段天栩带那两个学生离开，有火发不出，只能闷着。
学校所有老师都知道段天栩的来历，谁也不敢惹这个拥有强大背景的暴脾气，就连校长跟她说话也都客客气气。
旁边的庞季提醒朱莹：“老师，信息智慧大楼已经参观完了，我们是不是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朱莹想起庞季，问他：“刚刚王然的没有伤害你吧？”
庞季沉默一瞬又开口：“没有的。”
朱莹惋惜地看向他的双腿：“两年前云鲸市发生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王然害你落下残疾，还仗着王家的势力把你赶到伦邮市......”
“你放心，你是我们专业特招进来的优秀学生，她要是敢伤害你——”
朱莹向庞季保证：“别管她是不是段天栩的学生，一个beta而已，我有的是办法让校长开除她！”
·
段天栩把王然跟陈玖带出信息智慧大楼，章祁明迎了上来，关切地问：“你、你们没事吧。”
章祁明知道有老师要带转校生参观这栋大楼，立马跑去找了段老师。
“别迟到。”段天栩给王然留下一句话，先行离开。
王然和章祁明道谢，让他先回家。
晚霞隐没，路灯亮起，天边也出现几颗星星。
王然带陈玖沿着小道走出去，一两颗豆大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
陈玖急忙抬手擦泪，却越擦越多，如雨如瀑。
“对不起，我不想哭的，控制不住呜呜呜呜.......”
王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陈玖：“你想哭就哭吧。”
陈玖听了之后，真的放声大哭，凌乱的头发被泪水黏了一脸。
王然挠了挠头，她也不像王钦那样，能随时拿出一条手绢出来陈玖擦泪。
只能静静看她哭到没力，自己停下来，用袖子擦泪。
陈玖弱弱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在你面前哭，以后不会了。”
王然：“其实我也哭过。”
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
还有在底下监狱里，灵魂被撕裂时，疼出了眼泪。
“眼泪不代表懦弱，偶尔哭一下没事的，只是要记住了——”
王然双手捧起陈玖的脸。
直视她的眼睛，告诉她：“有错的人，才应该一直活在恐惧里，日日夜夜接受噩梦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