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敢如此?!怎敢如此?!”
林夜死死握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城外那惨烈的一幕,喉头滚动,只余下无意识的、带着颤音的低语在唇齿间反复咀嚼。
“怎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旁,祁元的声音平淡地响起,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手中葫芦里的酒,辛辣的液体滑入喉中,脸上不见丝毫波澜。
“人心,你现在可以慢慢见识到了!这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呜——!呜——!
就在祁元话音落下的瞬间,城内骤然响起凄厉而急促的号角声!
这声音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座沉睡的城池!死寂被彻底打破!
无数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汇聚,如同地底奔涌的暗流。
各个大营的闸门轰然洞开,身披铁甲、手持利刃的兵士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迅速填满了每一条街道。
铠甲碰撞的铿锵声、军官急促的口令声、沉重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金属洪流。
原本熙攘的街巷眨眼间肃清一空,不见半个平民踪影,只剩下冰冷铁甲反射着残阳最后一点余晖,肃杀之气凝若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夜幕彻底吞噬了天光,城墙上火把林立,熊熊燃烧,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火光跳跃,在每一张紧绷的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也照亮了城头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煮沸的金汁和一张张引而不发的强弓硬弩。
空气中弥漫着桐油、汗水和金属的混合气息,以及一种无声的、令人牙酸的紧张。
所有人都沉默地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死死盯着城外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原野,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浓重的铅灰色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将天地间染上一层压抑的灰败。
咚!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鼓声毫无预兆地从城外炸响!
如同闷雷贴着地面滚滚而来,带着摧人心魄的蛮横力量,疯狂地撞击着城墙,也狠狠擂在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口!
大地都似乎在微微颤抖。
借着晦暗的天光,只见城外那片沉寂了一夜的原野上,骤然涌现出无边无际的黑潮!
密密麻麻、排列成森严军阵的敌军!如同蚁群般向着城池缓缓压来。
阵列之间,巨大的阴影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那是包覆着生牛皮的沉重攻城槌、高耸入云的移动箭楼、以及结构复杂、需要数十人绞动才能发射的巨型投石机!
在庞大军队的护卫下,如同狰狞巨兽逼近城墙!
城墙上瞬间沸腾!
压抑了一夜的紧张找到了宣泄口。
军官们嘶吼着指挥,士兵们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爆发出惊人的效率。
搬运滚木礌石的号子声、弓弩上弦的咯吱声、刀盾碰撞的铿锵声、滚油在巨釜中翻腾冒泡的滋滋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
轰——!!!
毫无征兆!
一声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由远及近,快得让人根本无法反应!
一块磨盘大小的狰狞巨石,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如同陨星天降,狠狠砸在离林夜不远的一段城墙上!
“小心——!”有人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撕心裂肺的惊呼。
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砖石碎裂声同时爆发!
被砸中的垛口瞬间化为齑粉,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烟尘弥漫,遮蔽了视线。
烟尘中,凄厉的惨叫声猛地炸开!
巨石落点周围,猝不及防的士兵们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秆,瞬间倒下一片!
有人被巨石直接碾成肉泥,有人被飞溅的碎石击中要害当场毙命,更多人则被巨大的冲击波震飞,筋断骨折,倒在血泊中发出绝望的哀嚎。
断肢残躯、殷红的鲜血与灰白的尘土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敌袭!敌袭——!”
“稳住阵脚!所有人躲在墙垛之下,以防巨石!!”
“救人!快救人啊!”
惊恐的呼喊、愤怒的咆哮、垂死的呻吟……各种声音瞬间将城墙变成了人间炼狱!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余波还在城墙砖石间回荡,刺鼻的尘土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刚才还活生生的同袍,此刻已化作一摊模糊的血肉与碎裂的焰红甲片,残肢断臂散落在砖石缝隙里,痛苦的呻吟声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起来!都起来!躲到垛口后!”一名满脸血污的什长嘶吼着,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巨弩!目标——城外投石机阵地!仰角,抛射!压制!”
城墙上的混乱迅速被军官们的咆哮和士兵们求生的本能压下。
幸存甲士们强忍着恐惧和伤痛,重新扑回各自的岗位。
弓箭手们忍着颤抖的手,从箭囊抽出特制的重箭,箭头包裹着浸透火油的麻布。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一片燃烧的箭雨带着复仇的怒火,划破灰暗的天空,呼啸着砸向城外那些刚刚暴露位置的投石机阵地。
城外,那片无边无际的湛蓝色伴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在攻城方阵列中响起,节奏变得急促而富有侵略性。
“盾阵!前进!”攻城方的指挥官声音洪亮,穿透鼓声。
只见最前排的攻城步兵瞬间变阵。
无数面巨大的、蒙着生牛皮的塔盾被高高举起,紧密相连,形成一片移动的、覆盖着湛蓝鳞片的钢铁穹顶。
盾牌缝隙中,闪烁着长矛的寒光。在这片移动盾墙的保护下,一支特殊的队伍出现了。
数百名身强力壮的工兵,他们身着相对轻便的湛蓝皮甲,背负着沉重的沙袋,每个沙袋都鼓胀得几乎要裂开。
目标清晰无比——横亘在城墙与攻城大军之间,那道在晦暗天光下反射着幽光的宽阔护城河!
“填河!快!”工兵军官厉声催促。
盾墙缓缓推进,顶着城墙上零星射下的箭矢,掩护着工兵靠近护城河边缘。城墙上的守军岂能让他们如愿?
“床弩!目标——填河工兵!平射!”守城军官的怒吼响起。
城墙内侧高处,数架需要数人合力绞动上弦的巨型床弩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粗如儿臂、带着三棱精钢箭头的巨矢被推上滑槽。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