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记得那位姑娘身形好像单薄一些。”
“对,虽说蒙着脸,没见过相貌,可这气度却是截然不同的。”
“的确不怎么像,好像是假冒的。”
灾民们众说纷纭。
更有人将狐疑的目光直接转向了白静初,可看她一脸懵懂咧嘴傻笑的样子,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严院判听了心里不由一喜,顾不得反驳宿月的指控,对沈慕舟道:
“昨夜下官也曾亲眼见过那位施药的姑娘,的确与白家大小姐身形不同。她们冒领功劳,有企图掩盖与混淆关于药方来历的嫌疑。微臣认为,应当严查。”
白景安见势不妙,怕是要弄巧成拙,立即一撩衣摆,跪倒在地,掷地有声道:
“众所周知,药方是我废寝忘食研究出来的,我祖父早在七八日前身染疫病,也是利用此药方起死回生。
而疫所施药,则是在数日之后。这还不能说明,这药方的来源吗?
我们只是一心想为灾民尽一份心力,并无邀功请赏之意,何来冒功之说?”
白静姝也跪到他身侧,振振有词:“严院判含血喷人,恶意挑拨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还对府上丫鬟居心不轨,其心可诛。
今日你若拿不出凭证,便是诬告,还请殿下严惩造谣之人,还我们白家公道与清白。”
沈慕舟沉声询问:“严院判,你说白公子欺世盗名,总要有凭证。”
严院判磕磕巴巴道:“微臣只是心有疑惑……”
“大胆!”
沈慕舟怒声呵斥:“无凭无据,怎可造谣生事?
如今已经引起众怒,本王也保不住你,你自己回宫领罪去吧。”
严院判知道,再辩解下去,也是自取其辱,不甘心地瞪了白景安一眼,只得领罪。
“臣遵命。”
灾民们一片叫好之声。
沈慕舟淡然和煦的目光缓缓扫过枕风等人,最后落在一旁瞧热闹的白静初身上。
静初忙碌一日,顾不得收拾仪容,秀发用帕子包起,蒙脸面纱凌乱地垂在脸侧。
暮色之下,巴掌大的小脸不染脂粉,肌肤就跟剥了皮儿的鸡蛋壳一般,白得发亮,透着粉嫩,小巧的鼻尖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她一边瞧热闹,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块冷硬的高粱窝窝,偶尔憨笑。
沈慕舟抬步走到白静初的跟前,望着她手里的高粱窝窝,眸光微暗:“你就吃这个?”
白静初警惕地望着他,侧身将手里的窝窝护在胸前:“我只有这一点了,不能给你。”
这就是灾民们的日常饭食。
不是说白静初她是大家小姐就吃不得。
而是这防疫所的大夫们工作量极大,忙得就跟陀螺似的,一点高粱窝窝,一碗稀粥,压根不顶饥。
所以安置所里,有专门供给他们的饭食。
“我不抢你的。”
沈慕舟笑得极柔和:“日后你们的一日三餐,我会派人给你送过来,不必再去排队。”
静初微皱了秀气的眉尖:“那你管饱吗?”
“当然。”沈慕舟有些好笑:“否则你哪里还有气力为灾民……”
话音一顿,压低了声音,缓缓吐唇:“义诊施药?”
静初心中一凛,面上却波澜不惊,依旧笑得如晨曦初露。
然后将手里啃剩的高粱面窝窝,一把塞进了沈慕舟的手里。
“为了表示感谢,这窝窝就送给你吃啦!”
众人皆哭笑不得。
风波之后,白静初继续挑灯夜战,一直忙碌到夜半,方才在帐篷里席地而眠。
初夏夜里,还有点凉。
宿月枕风两人自幼习武,风餐露宿习惯了。看到静初一个千金小姐,蜷缩着身子躺在身旁草毡上,疲惫得立即入睡,心里颇不是滋味,责怪自己考虑不周。
有人在帐篷外低声喊枕风的名字。
“枕风姑娘,麻烦出来一下。”
枕风撩帘,门外立着个士兵,怀里还抱着两床被褥。
“里面的灾民让我给你们送两床被子,都是崭新的,给你们暂时凑活着用。以后需要什么就跟我们说,别去跟那些不知好歹的人置气。”
枕风白日里所受的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谢过士兵,接过他手里的被子。
士兵又神秘兮兮地问:“我多嘴问一句,前些日子来这里义诊施药的,是不是你们姑娘?”
枕风不置可否:“像吗?”
“像,像极了!”士兵十分笃定地道:“适才灾民们也在议论,说眉眼之间,还有施针的手法简直一模一样。”
枕风难得笑笑:“不就是扎针么,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家小姐平日里足不出户,更何况是夜半三更。”
士兵困惑地挠了挠脑袋,转身嘟哝道:“怪了,这功劳都不愿意领。”
安置所。
白静姝眼巴巴地盼望着,两日后终于等来了池宴清。
少年策马疾驰,踏着清晨的晨曦而来,意气风发如初升朝阳。
他直接打马至安置所的指挥处,从马背之上轻飘飘地翻身而下,朱雀红的衣袍简直荡漾到了白静姝的心尖上。
她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抻长了脖子,瞧得心猿意马。
池宴清却看也未看她这里一眼,径直闯进了沈慕舟的帐篷,将手里需要加盖印章的公文丢到沈慕舟的案头。
“慢慢过目,我去转一圈。”
“几份无关紧要的公文竟然也值得你宴世子亲自跑一趟,你是突然洗心革面,变勤快了?还是这安置所里,有美人勾了你的魂?”
“美人儿?在哪儿?”池宴清左右张望。
沈慕舟微抬下巴:“揣着明白装糊涂,难怪那日你主动向我讨要药方,还说要收藏,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位神秘女子的身份。”
池宴清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你都知道了?”
沈慕舟笑吟吟地道:“白家果真名不虚传,就连府上姑娘家,竟然也都妙手仁心,有慈悲济世的胸怀。”
呵呵,那是你不知道,连环杀人的那个女魔头也是她。
“我也只是怀疑而已,你怎么知道是她?”
“她自己已经亲口承认了,”沈慕舟正色道:“本王觉得,此女德艺双馨,虽说家世不太高,但与你还算是般配。”
池宴清满脸的不自在,面色微赧地嘴硬道:“就她?白痴一个。”
沈慕舟察言观色,心里已经是了然:“我还当你俩是水火不容,原来不过是一对欢喜冤家。看来不用本王多事,你们很快也就重归旧好了。”
“啥重归旧好?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你们原本就有婚约在身,只要冰释前嫌,不就可以破镜重圆?”
池宴清一字一顿:“你说的,该不会是白静姝吧?”
“否则,你以为是谁?”
“你说,白静姝就是前夜的那个神秘女子?”
“不错啊,白家研究出药方之后,并未立即大肆宣讲,而是派白静姝带人前来疫所,先试了三日药效。”
“呵呵!”池宴清一脸的皮笑肉不笑:“这是她跟你说的?你也信?”
“最初本王不信,可适才你也承认了。”
池宴清咂摸咂摸嘴:“要不,咱俩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是不是她白静姝啊。”
“你怎么这么笃定不是她?”
“你等着。”
池宴清走出帐篷外面,吩咐门口侍卫:“去,请那位白小姐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