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八点。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寒风在楼群间乱窜的声音，就好像是粗粝的砂纸在相互摩擦。
高老师正站在写字楼下的寒风当中焦急的等待着，在他的身旁还有几个年纪相仿的老头老太太——全都是“酒精厂”的“领导层”。
“老高，你说的这个500吨……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500吨，咱们厂已经建立几十年了，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客户……500吨，啧啧，真是想都不敢想。”
500吨酒精，对于那个早就应该倒闭却始终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校办酒精厂”来说，绝对是一个大的无法想象的数字。
兹事体大呀，高老师觉得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根本做不了主，干脆就带着厂子里的几个“老领导”全都过来了。
“老高，你说的那个刘晓杰到底靠谱不靠谱啊？”
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虽然连高老师自己都觉得“500吨”的订货量实在太夸张了，但他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要说别人，我还真的不大敢相信。但这个刘晓杰嘛……毕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他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吧？”
从高老师的话语当中就可以听得出来：其实连他自己都对这笔前所未有的大业务有所怀疑。
毕竟是足足五百吨酒精啊，这得擦洗多少镜片多少烧杯才能用得上这么多？
虽然今天的天气冷的出奇，把大家的脸都冻的有些麻木了，但一想到那500吨的巨大订货量，这几个老头老太太全都是兴奋而又期待的神色。
“老高呀，要是你这个学生真能一下子订500吨的话，咱们那个厂立刻就起死回生了呀，这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可是……”
虽然这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并没有把话说完，但他的意思大家全都明白：要是刘晓杰真的订货500吨，也是一件让大家非常为难的事情。
因为酒精厂早就已经在事实上破产了，早就已经穷的叮当烂响，根本就买不起那么多原材料进行生产。
“无论如何，都要先拿到这个500吨的订单，然后咱们再想办法筹措点钱，先把原料买进来，让机器转动起来……”高老师遥望着东方那一轮正在升起的朝阳，脸色红扑扑的：“只要能顺利开工，就能让把大家的工资发下去，我觉得咱们厂子还是有希望的……”
话音刚落，就远远的看到刘晓杰骑着电瓶车朝着这边过来了。
在他的身后，还有关义和诸葛云。
“高老师？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早？”
“昨天晚上接到你的电话，我们赶了凌晨的第一趟长途汽车，就来了。”
“啥也别说了，先到公司里去暖和暖和。”
在刘晓杰的带领之下，好几位老头老太太和高老师一起走进了写字楼，来到了星火公司。
关义和刘晓杰二人，很殷勤的给众人沏了热茶。
明明很关心500吨酒精的事儿，高老师却故作矜持，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几口：“杰子，昨天晚上你在电话里说要订500吨？”
“是的，是500吨？”
“什么人会要这么多哦？”
作为生产方，随便打听商品的销路，其实已经犯了生意场的大忌，但高老师他们从来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意人”，所以才会问出这么“有失水准”的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刘晓杰坐到了高老师的对面，笑呵呵的解释着这个问题：“我们在非洲那边有个客户，他是……怎么说呢，这个客户吧其实就是一个立志推翻反动势力的起义军首领……”
刘晓杰当然不会承认阿明那小子就是个割据一方的军阀，而是把他美化成为“起义军首领”。
“这位起义军首领，不仅带领当地的劳苦大众和外国侵略势力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还非常重视当地的教育事业。”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高老师他们把阿明当成了充满了正义感的正面人物：和外国侵略势力做斗争，那就不是传说中的正面角色嘛。
尤其是重视发展教育这种事，立刻就得到了高老师他们的高度认可：“国家要想发展，教育事业必须先行，我们就应该支持亚非拉落后地区的革命事业。”
“您想啊，大半个国家的教育部门，都用咱们的产品，用量肯定很大呀。”
“对，对，对。”
其实哪有什么起义军领袖，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军阀而已。至于刘晓杰说的“发展教育事业”，更是顺嘴胡扯。
阿明那小子拿到了这些酒精之后，肯定会勾兑稀释成美酒进行产品倾销。
刘晓杰故意这么说，其实就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高老师啊，酒精的价格……昨天晚上咱们已经在电话里商量过了，按说我就应该再和您砍砍价。谁叫您是我的授业恩师呢，价格方面全都按照您说的，要是没啥问题的话，咱们就把合同签了吧。”
“还在自己的学生贴心啊，知道体谅我们的难处。”
当刘晓杰把那份长达十几页的合同递过来的时候，高老师压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就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签字笔……
“高老师，合同你都还没有看呢，就要签字？您一旦签字的话，可就有法律效力了哦，万一我要是坑了您……”
“我还能信不过自己的学生嘛？”高老师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直接就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再者说了，咱们学校的那个厂子已经穷的不剩下啥了，你能坑我啥子哦？”
“按照合同约定，我们公司会给您支付百分之二十的订金，剩余的款项会在按时按量收货之后才会支付。”
“这个我懂。”高老师显得有些犹豫，他迟疑了片刻才有些为难的说道：“晓杰呀，咱们那个厂子的状况就算我不说你也清楚，确实已经恓惶的不行了，尤其是资金方面……反正你原本就是我的学生，我也不用打肿脸充胖子，这500吨……光是原材料就是一大笔钱，我们真的有点困难，你们公司能不能多给点订金？”
多给订金？
百分之二十的订金，已经是最高水平了。
“哪怕是先预付我们一半也行啊，要不然的话我担心不能顺利开工呢。”
当高老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身后那几个老头老太太纷纷帮腔：“晓杰同学，咱们学校的这个厂子确实有点困难，又一下子接了这么一个大订单，但却没有那么多的资金……”
“反正我们也跑不了，这笔钱又是迟早要给的，要是你们公司资金宽裕的话，就多预付一点给我们吧。”
这才刚刚签了合同，都还没有开始生产呢，就开口要钱，确实不符合生意场上的规矩。
但刘晓杰却并不怎么在意，他笑呵呵的问道：“各位老师，你们的难处我能理解，你们想要多少预付款？直接说个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