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昆明。
五华山,平西王府。
吴三桂身着锦袍,端坐在虎皮大椅之上,面色阴沉,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份来自京师的密报。
“哼,于少卿……帝师?”吴三桂冷笑一声,将密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想当初,在山海关外,他与于少卿也曾有过一段并肩作战的“兄弟情谊”。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如今,于少卿成了大清皇帝的老师,而他吴三桂,则是手握数十万重兵,镇守西南的一方藩王。
两人之间的距离,早已是天壤之别。
“王爷,洪经略有书信传来。”一名心腹将领躬身呈上一封书信。
洪经略,指的自然是早已降清,如今在朝中身居高位,对吴三桂仍有巨大影响力的洪承畴。
吴三桂接过书信,拆开细看。
信中内容不多,但字字珠玑,暗藏玄机。
其中一句,更是让吴三桂眼中精光一闪——“不可使滇一日无战事。”
“呵呵,洪经略果然还是老谋深算啊。”吴三桂放下书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明白洪承畴的意思。
云南地处边陲,远离京师,朝廷对这里的掌控力相对薄弱。
若云南一直太平无事,朝廷恐怕就要琢磨着如何削减他的兵权,甚至将他调离此地了。
唯有让云南“不太平”,时常发生一些“战事”,他吴三桂才有理由向朝廷索要兵马钱粮,才能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才能让朝廷对他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动他。
“传令下去!”吴三桂沉声道,“就说缅地蛮夷,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命各路兵马,即刻出击,给那些不知死活的蛮子一点颜色看看!”
“王爷英明!”帐下诸将纷纷领命。
他们自然明白,这所谓的“蛮夷作乱”,不过是王爷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
目的,自然是为了向朝廷伸手要钱要粮。
很快,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便从云南送往了京师。
军报中,吴三桂痛陈边境战事之紧急,蛮夷之凶残,将士之用命,以及……粮草军械之匮乏。
最后,恳请朝廷速速拨付军饷五十万两,粮草二十万石,军械若干,以解燃眉之急。
这封军报,如同在京师本就暗流涌动的朝堂之上,又投下了一块巨石。
军机处内,四位辅政大臣再次为此事争论不休。
鳌拜依旧是主张强硬,认为吴三桂是在虚报军情,狮子大开口,一两银子都不能给。
索尼和遏必隆则主张安抚,认为当务之急是稳定西南局势,可以适当拨付一些钱粮,但数目要大大削减。
苏克萨哈则心思深沉,不轻易表态,只是在暗中观察着各方的反应。
就在此时,另一位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也加入了这场争论。
他便是范文程。
范文程,汉军镶黄旗人,开国元勋,智计过人,深得孝庄太后与先帝福临的信任。
虽然年事已高,但其在朝中的影响力,依旧不可小觑。
“启禀太后,启禀诸位辅政大臣。”范文程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老臣以为,吴三桂之事,当慎之又慎。”
他缓缓说道:“吴三桂手握重兵,镇守西南,乃国之屏障。若处置不当,激起兵变,则西南危矣,国本动矣!”
“依老臣之见,朝廷当恩威并施。一方面,可派遣钦差,携带部分钱粮前往安抚,以示朝廷体恤之情。另一方面,也当暗中查访,若其真有不臣之心,则当早做准备,以雷霆手段除之!”
范文程的这番话,可谓是老成谋国之言。
孝庄太后闻言,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然而,鳌拜却对此不以为然。
“范大人此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鳌拜冷哼道,“他吴三桂再有能耐,也不过是朝廷的一条狗!给他几根骨头,他就该感恩戴德了,还敢反咬主人不成?”
“鳌拜大人!”范文程脸色一沉,“吴三桂并非寻常武将,其人心机深沉,野心勃勃。当年若非他引清兵入关,我大清能否如此顺利地定鼎中原,尚在两可之间。此等人物,岂可小觑?”
“哼!那是他识时务!”鳌拜不屑道,“若非我大清兵强马壮,他吴三桂焉敢开关?”
两人争执不下,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于少卿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知道,无论是洪承畴还是范文程,这些汉臣虽然投靠了满清,但其心中所思所想,依旧复杂难明。
他们既要为大清效力,以保全自身的荣华富贵,又要时刻提防被满洲贵族猜忌排挤。
而吴三桂,则更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他就像一头喂不饱的饿狼,不断地索取,不断地试探朝廷的底线。
“太后,臣有本奏。”于少卿上前一步,朗声道。
“于太傅有何良策?”孝庄太后问道。
“臣以为,吴三桂所请军饷,数目巨大,朝廷府库难以承担。但若一概不给,又恐其心生怨望,于西南局势不利。”
于少卿顿了顿,继续说道:“臣建议,可从两方面入手。其一,效仿汉武帝推恩令之法,允许吴三桂将其云南封地,分封给其子侄部将。如此一来,则其内部势力分散,难以形成合力,朝廷也可逐个击破,分而治之。”
“其二,朝廷当在西南周边地区,扶持其他忠于朝廷的势力,形成对吴三桂的牵制。同时,加强对西南地区的经济渗透与文化影响,逐步收拢民心。”
“至于此次军饷,可酌情拨付一部分,但必须言明,此为例外,下不为例。并派遣得力钦差,前往云南监督军饷使用,同时考察当地民情,回报朝廷。”
于少卿的这番“推恩令”之策,可谓是釜底抽薪之计。
一旦施行,吴三桂在云南的势力,必将受到极大的削弱。
范文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看向于少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凝重。
他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帝师,竟有如此深沉的谋略。
孝庄太后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于太傅所言,不失为一条良策。此事,便交由辅政大臣们会同兵部、户部,仔细商议,拿出一个妥善的章程来。”
鳌拜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于少卿一眼。
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再次受到了挑战。
这个于少卿,三番两次地与他作对,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心中暗下决心,定要找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汉人小子!
而月隐松,则在暗中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对于少卿提出的“推恩令”,也感到颇为意外。
看来,这个所谓的“光之子”,并非只有匹夫之勇,其心智谋略,也不容小觑。
这让他心中,对于少卿的忌惮,又加深了几分。
西南的烽火,暂时被压了下去。
但京师朝堂之上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于少卿知道,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不仅要应对来自鳌拜等权臣的打压,还要提防月隐松的阴谋诡计,更要化解来自天地会等势力的误解与追杀。
而他手中的九元璧,既是他的助力,也是引来无数觊觎的祸源。
前路,依旧充满了未知与凶险。
但他,别无选择。
唯有迎难而上,方能在这乱世之中,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夜色渐深,于少卿府邸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他正在仔细研究着一张大清疆域图,眉头紧锁。
沙凝玉端着一杯热茶,轻轻走了进来。
“少卿,夜深了,早些歇息吧。”她柔声道。
于少卿抬起头,接过茶杯,眼中露出一丝疲惫。
“凝玉,你看这西南之地,山高皇帝远,吴三桂在此经营多年,早已是根深蒂固。想要真正解决此地隐患,绝非一日之功啊。”
沙凝玉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
于少卿心中一暖,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有她相伴,他便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