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
一支淬着幽蓝毒光的短刃,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穿透了咽喉!
“不——!”
于少卿双目瞬间赤红如血!
他手中长剑狂舞,奋力斩开数名逼近的黑衣人。
在家丁魁梧的身躯轰然倒下之前,他一把接住了那个沉甸甸的油纸包。
那是一封密信。
信纸上,用一种古朴而熟悉的笔墨,写着几行字:
“吾儿少卿,见字如面。今朝堂局势大乱,金庭之内,诡谲难测,切勿轻易与金人为敌。辽东商道诸般事宜,恐已泄露,九芒星与隐炎卫之罗网,已悄然覆于于家之上,危在旦夕!盼吾儿速归,切切!”
字迹,早已被大片的血渍晕染得模糊不清。
于少卿攥着信纸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就在此时!
穆尔察宁怀中的岩岳璧,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一股强大的斥力,将数名围拢上来的杀手,硬生生逼退数步!
她急声喝道:“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
“走!”
于少卿将那封浸透了父亲心血的家书,死死揣进怀中。
带着穆尔察宁和吴三桂,再次从重重包围中,杀开了一条血路。
身后,追兵紧追不舍。
而那封滚烫的家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他的心。
三人历经艰险,终于潜入了大玉儿所在的王宫。
书房之内,烛火通明。
大玉儿一身素服,早已等候多时。
她面前的案几上,摊开着一张巨大的盛京舆图。
舆图之上,用朱砂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数十处九芒星势力的可疑据点。
“三日前,内务府总管前往听风楼议事,随行的马车,车轮在雪泥中陷得很深。”
大玉儿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舆图上的一个标记。
烛火,在她深邃的眼底,投下两簇摇曳的阴影。
“那车辙的印记显示,马车上所载的重物,远超寻常。”
她的话音刚落。
吴三桂突然猛地一拍桌案!
案上的烛台,被震得剧烈摇晃,火苗差点熄灭。
“俺在宫外围发现的那些九芒星黑衣人,曾无意中提及,他们那个所谓的星阵启动,需要‘引龙血为引’!”
他声音粗重,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怒。
“再结合吴尔古代那个老家伙,是被罕见的血竭花所谋害……”
“这‘龙血’,极有可能……与当今盛京的皇室血脉有关!”
于少卿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穆尔察宁。
只见她此刻的脸色,苍白如纸。
怀中的岩岳璧,正散发出滚烫的温度,映得她清澈的瞳孔里,泛起一层诡异的、令人不安的红光。
“我曾听闻,九芒星的徽记,在数年前出使我国的朝鲜使团中,也曾秘密出现过……”
穆尔察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如果……如果他们真的要用皇室成员的血脉作为献祭……”
“那整个盛京的皇室宗亲,岂非都危在旦夕!”
突然!
“铮——!”
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金属破空之声,骤然划破了书房的宁静!
于少卿手中刚刚端起的茶杯,应声而碎!
滚烫的茶水,混杂着锋利的瓷片,溅落在摊开的舆图之上。
迅速晕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那声音……
那声音,分明是阿凯惯用的双钩,在高速震颤时,特有的鸣音!
“你们继续分析,我去去就回。”
于少卿眼中瞬间杀机暴涨!
长剑“呛啷”一声悍然出鞘!
冰冷的剑锋,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
他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身形便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猛地跃上屋顶。
踩着层层叠叠的飞檐,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凛冽的寒风,在耳边疯狂呼啸。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那个硝烟弥漫、枪林弹雨的战场!
王宫深处,一片幽静的松林上方。
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在茂密的树梢之间,兔起鹘落般急速腾挪。
他身上的黑色斗篷,在凛冽的夜风中,猎猎作响。
于少卿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法!
——阿凯特有的“三步一折”!
那是当年,他们在特种部队残酷的训练中,一同摸索、自创出来的,一种专门用于复杂地形中快速机动、躲避敌人追击的独特技巧!
“站住!”
于少卿暴喝一声,声如沉雷!
手中长剑,裹挟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凌厉气势,擦着那黑衣人的耳畔,呼啸劈落!
几缕被削断的发丝,在冰冷的空气中,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黑衣人身形一顿,快如闪电般拧身反击!
“铛!”
双钩与长剑,在半空中激烈碰撞!
那清越而熟悉的金属交击之声,让于少卿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彻底凝固!
——这是当年,他与阿凯在无数次生死演练中,约定下的“生死信号”!
只有在面对无法力敌的强敌,或是陷入必死之局时,才会发出的最后警示!
缠斗的间隙。
一缕清冷的月光,恰好穿透浓密的云层,照亮了黑衣人微微有些佝偻的右肩。
于少卿的攻势,在刹那间变得越发凌厉!
他的每一招剑式,都带着七分的悲愤质问,三分的绝望祈求!
每一剑刺出,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心中那如山崩海啸般的困惑与不甘!
当!
又是一声刺耳的交击!
于少卿的剑尖,在千钧一发之际,险之又险地挑开了对方胸前碍事的黑色外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停止了流动。
那道狰狞可怖的枪疤!
从右胸,一直斜斜地贯穿到后背!
如同毒蛇般盘踞的伤口边缘,皮肉外翻,颜色暗沉。
这道疤……
正是当年在喀布尔执行任务时,阿凯为了替他挡下那颗致命的子弹,而留下的永恒印记!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无数尘封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而来——
黄沙漫天的喀布尔街头,阿凯将他死死扑倒在地。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还带着那句嘶哑却坚定的承诺:“活着……替我……活着回去!”
“阿——凯——!”
于少卿的怒吼,声嘶力竭,震得整片松林的积雪簌簌落下,惊飞了无数夜栖的寒鸦!
他手中紧握的长剑,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黑衣人,也就是阿凯,趁着他心神巨震的瞬间,猛地甩出一枚烟雾弹!
浓烈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
烟雾之中,传来阿凯刻意压低了嗓音的冷笑:“呵呵……你认错人了吧!”
可是……
可是那声线之中,若有若无的、特有的喉音震颤,又怎能瞒得过,这世上最熟悉他的人?
雪地上。
只留下半枚沾染着点点血迹的脚印,正在寒风中,一点点地融化,消散。
于少卿双膝一软,颓然跪倒在地。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雪地上那道因激斗而留下的深深剑痕。
仿佛,还能感受到,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残存的体温。
凛冽的寒风,卷起他单薄的衣角,如同无形的利刃,一刀刀剜割着他的心。
远处,盛京城内的万家灯火,在漫天的风雪之中,明明灭灭。
而他与阿凯之间,却仿佛已经隔着一道,再也无法跨越的,血色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