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情深自难弃,三日深情不忍离。进退两难心难安,不如暂别明心迹。天涯难留浪子心,试问归期未有期?一颗真心分两半,哪边情深哪边浅?”
萧雅和林妈然,看着人去屋空的房间屋,只留下了这一首离别诗,不由怔在当场。她们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周卫国复杂的心情,进退两难。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林嫣然飘然离去,她明白了,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萧雅没有阻拦,她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尚,只因为,她是一名母亲,更是一名妻子,还是一名儿媳。
周卫国可以逃避,林嫣然可以潇洒。唯有萧雅,她不能,因为她有一份责任。如果所有人都走了,骑风口的一切谁来负责?
所以,所有人都可以任性,唯有她,不行。
周卫国漫无目的的走着,他发现,自己离开的这几年,这社会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只是踏足一个小城,就可以看到,人们的穿着、言行、举止,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多了一份自信从容,少了一些生活的困苦。
“嗯,这同盟军的治理,还是不错的。”周卫国在心中感叹。
没有过多的停留,周卫国就离开了小城,继续漫无目的的前行。走了没多久,一道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是一条小河边,一个穿着粗布僧衣的和尚,盘膝坐在河边,手执钓竿,闭着眼睛。以一个很奇怪的方式,在钓鱼。
周卫国觉得奇怪,是他穿过水面,可以看到,那鱼竿上的钓钩,是直的。
“大师,有礼了,您是在学姜太公,愿者上钩吗?”
和尚睁开了眼睛:“贫僧悟明,只因心中烦乱,特来垂钓静心。贫僧不为钓而钓,即无钓鱼之心?又无伤鱼之意?钩无饵,又直,自然不会有鱼上钩,也不会伤鱼性命,我佛慈悲,就是这般道理。”
周卫国似有所悟,喃喃自语:“不为钓而钓,不是和我一样吗?本无三人意,却还是伤了人心。”
“施主似乎,也有难言的心结,不如和我一起垂钓,将心放空。”
周卫国没有拒绝,同样盘膝坐在河边,接过悟明递来的鱼杆,同样的直钩,无饵,探入河水中,开始静静垂钓。
悟明微微一笑,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周卫国感觉,自己的心,确实静了许多。
“施主,我要去化缘了,你可愿同去?”悟明开口问道。
“何必如此,就由我来做东,请大师吃一席素斋,如何?”
周卫国有心结交这和尚,自然不会吝啬。
然而,悟明却摇了摇头:“佛门有戒律,不可沾染钱财。自在修行,一言一行,都是开悟。”
周卫国暗道:“难道,真和尚就是这样的吗?”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悟明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悟明踩着青石板上的露水,走到了镇子的街口。他身上那件灰布僧袍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细密的毛边,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像秋日晴空里的一缕云。背上的帆布褡裳随着脚步轻轻晃悠,里面只装着一只粗陶钵盂,磕碰时会发出“叮”的轻响,像谁在雾里敲了声木鱼。
街口的面摊刚支起木桌,老板正往炉膛里添柴,火光“噼啪”舔着锅底,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忽大忽小。悟明停下脚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静水的石子,让升腾的油烟都顿了顿。
老板回过头,看见他光脚踩在微凉的石板上,脚趾缝里还沾着些路上的黄土。“是悟明师父啊,”老板咧嘴笑了,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油,“今天来得早,刚熬好的小米粥,给您盛一碗?”悟明微微颔首,将钵盂递过去。粗陶的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映出他清瘦的侧脸,眉骨在晨光里投下淡淡的阴影。
粥盛得满,热气裹着米香漫上来,熏得他睫毛轻轻颤动。他没有立刻喝,而是转身看向周卫国,将钵盂递到他面前。
“施主,先用些吧。”他的声音里带着暖意,像晒过太阳的棉絮。
周卫国愣了愣,接过钵盂,喝了半碗粥,又递给了他。
悟明接过剩下的,就着微凉的风慢慢喝着。米粥熬得糯,米油浮在表面,滑过喉咙时带着朴素的甜。他喝得很慢,每一口都像在细细体味,仿佛这寻常的粥里,藏着天地间的道理。
旁边卖油条的妇人看在眼里,递过来两根刚炸好的油条,金黄酥脆,还冒着热气。“师父,配着吃吧。”悟明接过,合十道谢,却没有立刻吃,而是用油纸包好,放进褡裳里。“
悟明沿着街边慢慢走,袈裟的灰在喧嚣里像一抹安静的底色。遇到开门的人家,他便停下脚步,躬身行礼,声音清越如钟:“阿弥陀佛,化缘一粥一饭,感恩施主慈悲。”
有顽童追着蝴蝶跑过,不小心撞在他身上,他踉跄了一下,却反手扶住了差点摔倒的孩子。孩子的母亲连忙过来道歉,他却笑着摇头:“无妨,小施主活泼,是好事。”说着,从褡裳里取出颗用红线串着的菩提子,塞在孩子手里。那菩提子被摩挲得油亮,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孩子咯咯笑着跑开,红线在风里飘成一道细红的影子。
日头爬到头顶时,悟明的褡裳里已经有了些东西:半块麦饼,一小袋糙米,几颗野枣,还有个小姑娘塞给他的糖人,捏成小兔子的模样,晶莹剔透。他走得有些累了,便在老槐树下坐下,光脚踩在树荫里的泥土上,感受着大地的温热。有蚂蚁爬到他脚背上,他一动不动,看着那小小的生灵在他皮肤上探索,像在研读一幅神秘的地图。
一个背着书包的少年经过,看见他脚边的糖人,眼睛亮了亮。悟明拿起糖人,递了过去。“小施主,拿去吃吧。”少年接过,咬了一口,糖的甜香在空气里散开。“师父,您化缘辛苦吗?”少年含着糖问道,声音含糊不清。“辛苦?”他笑了,“化缘时,能看见众生百态,能感受人间冷暖,这不是辛苦,是修行。”
少年似懂非懂,蹦蹦跳跳地走了。
走到镇子尽头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金红。
他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钵盂,里面只剩下些清水,是刚才在井边舀的,映着他平静的脸。“阿弥陀佛。”他轻声念着,转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