睐娘在周围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只见一块巨石下有一个小小的洞穴,她赶忙把簪子用帕子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入洞穴,又找来石子、土块,仔仔细细地把洞穴填好,还特意拔了几根草,栽种在上面伪装起来。
弄好后,她把青萍唤过来,指着刚才藏簪子的地方说:“这是母亲给我的念想,不过在危难时,也能取出来变卖。记住,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青萍重重地点点头,想起当年逃难的时候,要不是小姐把披风上的小珍珠剪下来应急,一家人恐怕都得挨饿受冻。
“小姐,这河边洞穴里不会有蛇虫蚂蚁吧?想想都让人害怕。”青萍一想到洞穴里可能藏着各种可怕的东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睐娘听了,眼睛一亮,突然有了个主意。她叫青萍附耳过来,两人小声嘀咕了一会儿。青萍听完,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转身朝着村子走去。
夕阳西下,天边染成一片绚丽的橙红色。一个牧童哼着小曲,赶着一头黑色的老水牛慢悠悠地往村子走去。村头,农妇们扯着嗓子喊娃回家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溪边呆了一下午,主仆三人嬉戏得十分快活。与其面对那一家子的刁难,还不如躲一时自在。当三人回到潘家院子,步子都沉重起来。
“哟,还知道回来呀?知道的以为你们洗碗洗得仔细,洗了一下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烧窑做碗去了!”潘母尖利的声音划破院子的宁静。
睐娘只当没听见,回了屋子。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她与青萍的包裹全被打开,衣服杂物胡乱散了一床。青萍冲上去查看,惊叫起来:“小姐,我们的银钱没了!”
“遭贼了,报官吧!”睐娘高声道。青萍会意,更大声嚎哭起来。这一屋子的乱象,和贼进了无异。只是这门窗无半点损坏,大白天的,估摸着就是潘家人干的。
听见她们大呼小叫,潘母慌了。这小蹄子若真报官,她不但要将银钱吐出来,还要让村里人笑话。她忙跑去将院门关得死死的,隔壁李婶已在那儿往潘家院子张望了。潘母恨不得将二人的嘴堵上:“儿啊,快将你媳妇叫过来!”
潘仁怀里揣着银子,只等老娘看得不紧时溜出去鬼混,忙应了一声,往自己房间走去,心中气恼:不过拿她们一点钱,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他一脚踹开门:“大呼小叫的,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那点银子,夫君拿去应急了,等有钱了再还你!”
说着往外走,又想起什么,回头道:“母亲叫你去。别惹母亲不高兴,否则我饶不了你!”
睐娘和青萍惊呆了!这是怎样不要脸的一家人?新媳妇进门第一天,趁人不在,将首饰、衣服、银钱劫掠一空,简直是强盗之家!
潘仁早已跑得不见人影。睐娘无法,只得去主屋,先规规矩矩给婆婆行礼。
潘母更加趾高气扬,潘父一双眼睛滴溜溜在睐娘身上转,睐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仁儿媳妇,刚才大呼小叫作甚?我们可是诗礼传家的书香门第,你败坏了我潘家名声,知道不?给我跪下!”
“媳妇并非不知礼,只是见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首饰、银钱不翼而飞,怕贼子还未走远,故而高声示警,并非要败坏潘家名声。”睐娘不卑不亢地道。
潘母听她说“贼子还在家中”,似是影射自家人,大怒:“强词夺理!我见你初来乍到,贵重首饰与银钱放你那不稳妥,我帮你保管,等你生儿育女掌家了,就还与你。”
“方才夫君说将我的银钱借去应急,过段时间还我;婆婆又说代为保管,我该信哪个?”睐娘嘲讽道。
潘母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暗恨儿子蠢——借钱还需还,这保管可以无期限!等她生下一儿半女,更好拿捏,她还敢来要钱?
“出去门外跪着!竟敢与婆婆顶嘴,当我潘家家规是闹着玩的吗?”潘母脸色阴沉,怒喝道。为掩饰心虚,只好摆长辈架子。
“你们还讲不讲理了?这都不算偷,你们这是明抢啊!”青萍气得全身哆嗦,“还恶人先告状,太不是东西了!”
“掌嘴!”潘母也气得不清,一个丫鬟竟敢对主母咆哮。巧儿上去一巴掌扇在青萍脸上,顿时青萍脸肿了起来,五个指痕清晰可见。
睐娘气得直喘,上去拉扯巧儿,但哪是她的对手,被她一把推倒在地。抬眼一看,巧儿头上的翠玉白玉兰簪,正是母亲给的陪嫁!这群强盗!
睐娘气得咳嗽起来,青萍顾不得脸疼,忙给她抚背。要是小姐旧疾犯了可如何是好?这一家子如此贪财,指望她们请大夫,那是痴心妄想。
“小姐别急,萍儿不疼,萍儿没事。”青萍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小姐可还记得老爷说的话?这不算什么,咱得挺过去。老爷夫人还等着小姐回去呢。”
潘母冷眼瞧着,觉着晦气。这丫鬟说的,好似她家小姐马上要归西似的。看她咳成那样,不会有什么病吧?过了病气给潘家可不好。
睐娘咳得额头青筋暴起,脸色不自然地通红,喉头一阵腥甜,晕了过去。
青萍彻底慌了,扑上去扶住小姐,哭喊道:“你们逼死我家小姐,偿命来!”
潘母也吓了一跳。要是真死了,当真晦气,以后再给仁儿说媳妇恐怕是难了。这四邻都知道她家媳妇好看,会做饭、会针线,上门第一天就死了,她这婆婆名声不要臭死啊!
潘母见状,也不叫跪了,让巧儿帮着青萍把人扶进房间躺下。巧儿怕过了病气,把人放下便匆匆离开。
青萍跪在床前哭:“小姐,你别吓我,快醒醒啊!我去求他们请大夫去。”
一只手抓住了青萍的手,轻轻捏了捏。青萍大喜——小姐醒了!她停下了哭声。
睐娘睁开眼,示意她继续哭。青萍立刻更大声嚎哭起来。
邻居张大婶来敲院门:“潘娘子,你家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听见人哭?”
潘母心中烦躁。这死丫头哭得这么大声,怕是全村人都听到了。若是大家知道新媳妇上门第一天她母女便把人家搜刮干净,不知要被吐多少唾沫星子。
“没事!猫叫呢!”潘母不耐烦地对门外吼了一嗓子,后又亲自到房门口威胁:“死丫头别哭了!再哭,我就让你主子饿上三天三夜!”
问香听了气极,冲出去与潘母拼命,却被潘仁踹翻在地。潘仁对潘母极为维护,嘴上说,一个奴才也敢伤害他母亲?真是找死!他一连几个窝心脚踹过去,问香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睐娘顾不得装晕了,忙起来和青萍去阻拦,奈何被膀大腰圆的潘母和歇斯底里的潘巧儿拉住。潘母本就是个泼妇,何况还有巧儿和潘父,睐娘青萍如何是她们对手?
“青萍,贱婢,你敢动手,明日就卖了你!”潘母恶狠狠地骂。
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
大闹一场后,潘仁大摇大摆出门去了。青萍在房间里小声啜泣,哭小姐命苦,这潘仁瘟神躲都躲不掉。在南宫家,他还装成谦谦君子。回了家便原形毕露,拿了银子不知到哪鬼混去了。
青萍要在地上打地铺,睐娘不让。她知道潘仁性子,好色成性,让青萍躲远些。只是这小小的院落,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萍儿”,睐娘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和一张银票,“这是你的身契,你拿着,从今往后,你不是任何人的奴婢,明天你就回姑苏去,和爹娘说我的处境,让爹爹来救我,我要和离,这里我一天也呆不下去。”
青萍接过纸,含泪道:“小姐,我走了,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