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殿堂内，空气仿佛凝固。秦墨和沐青霜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水晶高台下的灰袍老者身上，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这具毫无生命气息的遗蜕，带给他们的压迫感，却远超之前任何活着的敌人。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和法则本源的绝对差距感，仿佛蝼蚁仰视苍穹，尽管苍穹沉默无声。
“……他是谁？”沐青霜声音干涩，握着寒玉剑的手心渗出冷汗。这老者的存在本身，就让她体内的太阴之力运转滞涩，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
秦墨眼神无比凝重，缓缓摇头。秩序之剑的权限在此地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难以从老者身上探知到更多信息。但他能感觉到，老者与那“终末协议”的冰冷意志同源，却又更加古老和……纯粹？仿佛终末协议是某种扭曲和劣化的仿制品，而这老者才是源头之一。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高台上那块“虚无”碎片。碎片静静悬浮，散发着绝对的“空无”意蕴，它似乎才是这片殿堂真正的主人，连那恐怖老者的遗蜕，都仿佛只是在守护它。
获取碎片，必然惊动这具遗蜕。但不取碎片，他们此行便前功尽弃，且外面还有虚无监察者可能守候。
就在秦墨心中权衡，思索对策之时——
那具仿佛亘古不变的灰袍老者遗蜕，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团不断旋转的、最深沉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虚无！
一股无法形容的、令万物归于死寂的恐怖意志，如同苏醒的太古巨兽，瞬间充斥了整个殿堂！
嗡——！！！
秦墨和沐青霜如遭重击，同时闷哼一声，身形剧震，仿佛神魂都要被那虚无的目光吸走、湮灭！秦墨的混沌领域自主激发到极致，才勉强抵挡住这股意志的直接冲击，但领域范围被压缩到了周身三尺，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沐青霜更是脸色煞白，若非秦墨及时分出一部分力量护住她，恐怕瞬间就会心神失守！
那老者（或者说，占据老者遗蜕的某种存在）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秦墨身上，一个冰冷、淡漠、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二人的真灵深处：
“秩序……的余孽……执剑人……的权限……”
“闯入……圣殿……觊觎……‘空’之碎片……”
“当……抹除。”
话音未落，那老者只是缓缓抬起了枯槁的右手，对着二人，轻轻向下一压！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法则光华，但秦墨却感觉到，自身所处的这片“空间”本身，连同其中的“时间”、“光线”、“能量”、“法则”……一切存在的概念，都在被强行“删除”！
这是一种比归墟使者的寂灭更加可怕的力量！归墟是让万物走向终结、化为虚无，而这是一种直接从“存在”的层面上进行“否定”和“擦除”！
秦墨周身三尺的混沌领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消融！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虚幻，仿佛要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去痕迹！
“吼！”秦墨发出了愤怒的咆哮，生死关头，他再也顾不得任何保留！
“混沌源种！燃烧！”
“终结！雷霆！助我！”
他疯狂地燃烧着混沌源种的本源力量，同时将“终结”碎片和“雷霆”碎片的力量催发到前所未有的极致！暗紫色的终结意蕴与蓝紫色的雷霆神威交织，强行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删除”之力！
秩序之剑的投影发出哀鸣，却依旧坚定地悬浮在他身前，斩向那无形的抹除力量！
嗤嗤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放入冰水，剧烈的冲突在看不见的层面爆发！秦墨的身体在虚幻与凝实之间疯狂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代表着一次生死较量！
沐青霜也咬紧牙关，将太阴神魄和涅盘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秦墨体内，帮他稳定身形，虽然她的力量在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但那不离不弃的支持，却给了秦墨莫大的精神力量。
“嗯？……有趣的抵抗……蝼蚁的挣扎……”那冰冷意志似乎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仿佛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它那下压的手指微微一顿。
就这一顿的间隙！
秦墨福至心灵，他猛地意识到，这恐怖存在的力量似乎并非无穷无尽，它更多的是依靠某种权限和位格进行压制，其力量源泉很可能来自于……那块“虚无”碎片本身！而这具老者遗蜕，更像是一个容器或者中转站！
“它的力量来自碎片！攻击遗蜕与碎片的联系！”秦墨对着沐青霜嘶声吼道，同时他自己则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举动！
他不再全力抵抗那抹除之力，而是分出大部分心神和力量，沟通秩序之剑权限和体内的两块碎片，化作一道无形的法则之线，猛地射向高台上的“虚无”碎片！
他竟是要强行炼化这块碎片，釜底抽薪！
这无疑是极其冒险的行为！“虚无”碎片的力量层次极高，且属性与他的混沌之道并非完全契合，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碎片同化，自身化为虚无！而且那冰冷意志绝不会坐视不管！
“狂妄！”冰冷意志果然被激怒，那下压的手指再次用力，恐怖的抹除之力骤然加强！
咔嚓！秦墨的混沌领域彻底破碎！他的左臂瞬间变得透明，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剧烈的痛苦几乎让他昏厥！
但他不管不顾，所有意志都集中在那道法则之线上，疯狂地冲击着“虚无”碎片的内部禁制，同时大声吟诵出执剑人的权限真言：
“以秩序之名，断尔枷锁，复尔本源！”
“混沌包容万物，虚无亦在其中！臣服！”
他的意志如同最坚韧的刻刀，强行在“虚无”碎片那空无的核心中，刻下属于自己的秩序烙印！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他的身体在不断消失，右腿、腹部……都在变得透明！沐青霜拼尽全力，甚至不惜燃烧本命精血，化作最精纯的涅盘生机注入他体内，勉强延缓着抹除的速度，但她自己也因此元气大伤，口喷鲜血。
那冰冷意志似乎也没料到秦墨如此疯狂和决绝，它操控老者遗蜕，再次抬手，准备发动更强的攻击，彻底将二人湮灭。
然而，就在此时——
异变发生了！
秦墨那不顾一切的炼化，他那蕴含混沌包容意蕴的秩序权限，似乎触碰到了“虚无”碎片深处某个极其古老的、被遗忘的设定或者说……后门？
那块一直静默的“虚无”碎片，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柔和却无比坚定的“空无”之光！
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如同一种“确认”和“认证”！
光芒照射在秦墨身上，他正在消失的身体瞬间停止了透明化，甚至那被抹除的左臂和部分躯体，都在光芒中缓缓开始重塑！虽然缓慢，但却真实发生！
而照射在那老者遗蜕和其内的冰冷意志上时，却仿佛变成了最可怕的攻击！
“不——！！！这不可……能……权限……冲突……”那冰冷意志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充满惊愕和愤怒的波动，仿佛遇到了绝对无法理解的事情！
老者遗蜕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那两团旋转的虚无之眼也变得极其不稳定！
它发出的抹除之力瞬间大减，并且变得混乱不堪！
机会！
秦墨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绝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是现在！青霜！”
沐青霜与他心意相通，早已蓄势待发！她将所有残余的力量，连同燃烧精血换来的涅盘圣火，化作一道极致的、蕴含着“冻结”与“净化”双重力量的太阴冰凰，狠狠地撞向了那剧烈颤抖的老者遗蜕！
而秦墨，则集中刚刚恢复的部分力量和全部意志，推动着秩序之剑的投影，沿着那“虚无”碎片光芒开辟的通道，狠狠地刺入了遗蜕的眉心——那冰冷意志的核心所在！
“以执剑人之名，审判！驱逐！”
轰——！！！
秩序之剑的光芒与“虚无”碎片的光芒在遗蜕内部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和爆炸！
那冰冷意志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不甘和怨毒的尖啸，猛地从遗蜕中被强行逼了出去，化作一道扭曲的、无形的阴影，似乎还想挣扎，但却被“虚无”碎片的空无之光牢牢定住，然后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瓦解，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那具老者遗蜕，在失去了冰冷意志的支撑后，彻底失去了所有神异，哗啦一声，散落成一地普通的枯骨和尘埃，唯有那件残破的灰袍留存。
殿堂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高台上，“虚无”碎片散发着柔和的空无之光，笼罩着秦墨和沐青霜，温顺地悬浮在那里。
两人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浑身都被冷汗和鲜血浸透，脸上充满了后怕和难以置信的惊喜。
他们……竟然活下来了？而且还……成功了？
刚才那瞬间的逆转，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虚无”碎片为何会帮助他们？
秦墨挣扎着坐起，看着那块温顺的碎片，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尝试着伸出手，那碎片立刻如同归巢的乳燕般，主动飞入了他的掌心，融入体内，与“终结”、“雷霆”碎片并列，围绕着混沌源种缓缓旋转。
瞬间，无数关于“空”、“无”、“虚”、“静”的法则奥秘涌入他的识海，他对宇宙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面。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凭借这块碎片，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规避甚至利用那些“虚无监察者”的力量。
同时，一些残缺的信息碎片也从“虚无”碎片中传递出来，解答了他的部分疑惑。
原来，这块“虚无”碎片，并非单纯的毁灭法则，它更代表着“万物归寂”、“天地之终”的一种自然状态，是宇宙循环的一部分，本身并无善恶。而终末协议所追求的，是一种扭曲的、绝对的、充满恶意的“虚无”，是对这块碎片力量的亵渎和滥用。
那位灰袍老者，其真实身份是远古时期，一位负责看守这块“虚无”碎片的星枢成员，其实力深不可测。但在那场造化玉碟破碎的大叛乱中，他被数名堕落的同僚围攻重创，最终逃回此地坐化。但他的遗蜕却被终末协议的某种高等意志发现并部分侵蚀，成为了一个监视和守护此地的傀儡。
而秦墨之所以能触发碎片的“反制”，一方面是因为他执剑人的权限本身就对造化玉碟碎片有更高的掌控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混沌大道中蕴含的“包容”与“演化”特性，恰好与“虚无”碎片那“万物终焉亦是新起点”的深层本质产生了共鸣，符合了某种古老的认证机制，这才一举翻盘。
“原来如此……险之又险……”秦墨长舒一口气，心中庆幸不已。若非巧合，今日恐怕真要栽在这里了。
他看向沐青霜，她伤势极重，本源都有所损伤，正在艰难地运功疗伤。秦墨立刻将一股精纯的、蕴含着“虚无”碎片生机的混沌之力渡入她体内，帮她稳定伤势，修复本源。
在这绝对安全的殿堂中，两人开始了漫长的疗伤和恢复。
数月之后，两人伤势尽复，并且因祸得福，实力都有所精进。秦墨彻底炼化了“虚无”碎片，对混沌大道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甚至能初步调动一丝“虚无”之力，其实力稳稳迈入了混元境中期。沐青霜经历生死磨砺，太阴涅盘之道更加圆满，距离混元境真正只差临门一脚。
是时候离开了。
秦墨再次看向那堆老者遗蜕的尘埃，郑重地行了一礼。这位远古的前辈，值得尊敬。他将那件残破的灰袍小心收起，或许日后有用。
然后，他握住沐青霜的手，调动“虚无”碎片的力量。
“空无相生，万化归一，走！”
一片空无之光笼罩二人，他们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然后直接从这片封闭的殿堂中消失，巧妙地绕开了外面的万界泡沫区域和可能存在的监察者，出现在了虚无彼岸的外围。
辨认了一下方向，召唤出星穹舟，两人迅速离开了这片危险的宇宙坟场。
站在船舱内，回望那逐渐远去的、光怪陆离的虚无彼岸，两人都心生感慨。这一次，收获巨大，但也险死还生。
“接下来去哪里？”沐青霜问道。
秦墨感应着秩序之剑权限，如今他拥有三块碎片，感应能力大大增强。他能模糊地感觉到，下一块碎片，似乎与“生命”和“创造”有关，指向一片生机极其旺盛、甚至有些异常的区域。而那个方向……似乎与他之前得到的、关于“暗影王庭”的零星信息有所重叠。
“去‘翡翠梦海’。”秦墨做出了决定，目光深邃，“据说那里是宇宙中生命能量的汇聚之地，但也隐藏着暗影王庭的一个重要据点。正好，新仇旧怨，可以一起算一算。”
星穹舟调整方向，化作流光，驶向了新的未知星域。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宇宙的某个阴影角落，关于“执剑人实力已达混元中期，并成功获取‘虚无’碎片”的消息，已经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迅速传回了终末协议的核心以及……暗影王庭的最深处。
一场针对他的、更加周密和可怕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真正的强敌，或许即将接连登场。
秦墨的征程，注定充满荆棘与挑战，但他的道心，也在这场场磨砺中，变得愈发坚定和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