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嗣低眸看着桌上的照片,没有愤怒,很是平静。
吴助理站在一旁,低着头减轻存在感。
他跟了周津嗣五年,多多少少了解他,尤其在感情方面,他除了家里那位夫人,外面的女人一概保持距离,丝毫没有兴趣。
不说周氏副总裁这个位置,就是他本人这个硬件条件,少不了送上门的,倒贴的,但他除了工作,就是回家。
但在得知周津嗣行踪,他带了人匆匆过去接应,看到宋听禾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两人关系的不一般。
不是说多亲密,而是周津嗣身边除了芮宁,从来没有其他女人出现过。
尤其,宋听禾的视线几乎黏在周津嗣身上。
当时他就说了句,糟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后来周津嗣真的选择了离婚。
他原以为宋秘书会上位,可等了一个多月,竟然看不出丝毫苗头,等来的却是周津嗣开始后悔离婚的决定。
此时,周津嗣看着桌上那些照片的无动于衷,也让吴助理确信,他对宋秘书没有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
周津嗣此刻正接着电话,汇报的是调查宋听禾的人。
“当年,宋秘书爸妈意外死亡是工伤,是赔了一点钱的,有了这笔钱那时候她家不是小和山最穷的,所以那年资助名额里没有她。她用了一些非正常手段才抢到了名额。”
调查的人说得隐晦。
周津嗣却直接问,“什么非正常手段?”
那人顿了顿,艰难地说出,“色诱。”
周津嗣沉默了一会儿,“呵”了一声,语调里全是难以置信,“那时候她才十七岁。”
十七岁……
同一年,芮宁十八岁,那时候她还单纯的像一张白纸,被梁婉玲压迫得窒息也只会偷偷躲起来哭,甚至连哭的时候都是抽噎的,连声音都不敢大声。
更别说男女之事了,他逗她,她都会脸红,被他偷亲一下都能气半天。
可宋听禾为了名额,已经愿意牺牲自己色诱已经五十岁的校长?
桌上的那些照片,有泛黄的,也有新鲜出炉的。
那些泛黄的已经有些时间,画面更是露骨。
至于最新的照片,倒是正常,但却佐证了两人确实有不正常的关系,否则那校长再见宋听禾不会是惊慌和忌惮的表情。
周津嗣以为自己至少会生气,但并没有,反而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他正要挂电话,那边又迟疑了一下。
周津嗣蹙眉,“还有什么事?一起说。”
“我查宋秘书的时候,发现另外也有人在小和山。”
周津嗣想到一个人,问,“谁?”
“我怀疑是警察,在查宋秘书弟弟的死。”
周津嗣一顿。
他原以为是那个daniel。
至于宋浩?
他是帮他采药意外摔死的,人也早就安葬了,警察现在要查什么?
那人又说,“不过被村民拦住了,说是村里有风俗,不许打扰死者。这里民风彪悍,又有地头蛇,警察也没有办法。”
周津嗣眼神沉了沉,“你去了解具体怎么回事,注意安全。”
“是。”
挂了电话,他看向吴助理,“联系上了没?”
吴助理立马回神,“宋秘书还有两天假期,她说后天回北城。”
周津嗣起身,经过吴助理身边,指了指桌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去收好。”
这是连碰都嫌脏吗?
吴助理,“是。”
-
芮宁三天没见到对面的人了。
自从那天午饭后,他似乎就很忙,除了他,连白团团和阿药都没见到。
她有些担心,但又不好意思发消息去问。
犹豫再三,她还是去敲了对面的门。
有人开门,但是个陌生男人。
四目相对,芮宁愣了下,“请问你是?”
“我是负责装修的。”
芮宁蹙眉,“装修?那住在这里的人呢?”
那人笑了笑,“我们在装修,住在里面的人当然是搬走了,不然味道呛得厉害。”
芮宁一时愣住。
他......搬走了?
连声招呼都不打?
芮宁顿觉心里空空的,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转身回公寓,睿睿午睡刚醒,看到她坐在沙发里发呆,情绪不太好的样子,懂事地坐到她身边,靠着她。
“姐姐,你怎么不开心啊?”
芮宁回神,一时有些恨自己的不够理智。
明明说从此分道扬镳的是她,可现在似乎舍不得的也是她。
可是......
这是23岁的周津嗣啊。
如果离开了,就彻底没有了。
芮宁忽然觉得有些难受,抱着睿睿半天说不出话。
睿睿回抱着她,小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芮宁被他安慰道,松开他说,“晚上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我想吃姐夫做的糖醋排骨。”
还真是小吃货,吃上瘾了。
芮宁叹气,捏了捏他的鼻子,“姐姐做的也一样好吃。”
睿睿嗅了嗅鼻子,“好吧。”
吃完晚饭,芮宁收拾好厨房,睿睿已经自己乖乖去浴室洗澡。
她窝在沙发里看手机,突然乔茉的电话进来。
她接起,“小茉。”
“宁宁,你明天有空吗?”
芮宁,“有什么事吗?”
乔茉,“独奏会场地已经选好了,你有空的话一起去看看。”
芮宁惊讶,“这么快?”
乔茉得意,“你也不看看是谁办事。”
芮宁看了下日期,说,“明天我爸忌日,我要去一趟墓园,我们约中午吧,正好一起吃饭。”
乔茉顿了下,缓声道,“又是一年了啊。”
芮宁低喃,“是啊,时间过得好快。”
每年到这个时候,她情绪都会低落,以前有周津嗣陪她。
但今年开始,只有她了。
乔茉问要不要她陪,芮宁拒绝了。
“那行吧,那我们明天场地见,我地址发给你。”
“好。”
翌日一早,天空飘起了雨。
芮宁不放心睿睿一个人在家,只好带他一起去墓园。
出门前,给他穿上了鹅黄色的一套雨衣雨鞋,然后打了辆车,一起去了墓园。
站在墓碑前,睿睿好奇地问,“是姐姐的爸爸吗?为什么我和姐姐不是一个爸爸呢?”
芮宁撑着伞,没有回答。
墓碑旁边长了杂草,她把百合放下,弯腰去拔草。
睿睿见她拔草,有样学样,也蹲下身跟着她一起拔。
芮宁看着墓碑上熟悉的相片,淡淡地说,“爸,对不起,我没有做到承诺你的事。”
自杀前,父亲曾和她促膝长谈,希望她和周津嗣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希望她幸福,更希望她能照顾好妈妈,说他其实也不想和她吵架,是自己对不住她,不能给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那一晚,芮宁其实很欣慰,她以为父亲想通了,想要好好过日子了。
即使穷一点,但她可以赚钱,那些债务虽然多,但只要人在,总有一天可以还清的。
可是父亲骗了她。
第二天,他承受不住落差,烧炭自杀死在了车里。
那一刻,芮宁的天塌了。
如果不是周津嗣帮着处理后事,她压根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将父亲安葬。
想起往事,芮宁对周津嗣的恨意淡了许多。
他一直是个好人,可惜好人和好人,也不一定能白头偕老。
她没有做到父亲的期盼,没有照顾好妈妈,让她变得更加恶劣,也没有和周津嗣走到最后,更没有幸福。
这快六年的时间里,她好像做了一场梦。
所有的怨恨,遗憾,她在心里和父亲在这场雨中交谈。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已经停了。
她和父亲告别,牵着睿睿往外面走。
走了几步,她停下脚步,看着一身黑色西装,拾阶而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