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
最后一刻,侍卫慌忙躲闪,移开了长刀。
这可是后宫圣宠二十多年的贵妃!伤了她,怎么敢?
竟就这样让贵妃闯过了关卡。
贵妃不是不识轻重的人。
闯过了侍卫,倒也不敢直接推开那扇门,而是身子一颤,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跪在紧闭的御书房门前。
光洁美丽的额头贴在门板上,哀哀哭泣,“皇上……求您,难道您就真的连见臣妾一面都不愿意了吗?”
御书房内沉默良久。
恪王被养成这样子,皇帝多少是有些怨贵妃的。若不是她一心偏宠,哪里会养大了恪王的野心?叫他现在这样不识尊卑,满心妄想。
可细想想……
贵妃到底为他育有两个儿子。这份繁衍子嗣的功劳,比当朝皇后还要大些。
长叹一声,皇帝:“沫儿……”
此乃贵妃闺名。
连贵妃自己,都有好多年没听人叫过了。
她身子一颤,脸色惨白,颤巍巍应道:“三郎……”
这是她初入宫闱,与皇帝情好时的闺阁密语。
隔着薄薄一张门板,皇帝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发闷,“沫儿,朕现在忙于军国大事,不过是一两日内不能见你。你连着一两日,都忍不了吗?”
“皇上,沫儿想您,是一刻都忍不得了。”
“唉……”
门内,皇帝长叹一声,“既你强求,就进来吧。只是,勿要后悔。”
他的声音,莫名地有几分悲凉。
伴驾多年,贵妃明白皇帝未尽的意思。知道今日只要她埋进这道门,为她的孩子说话。
从今往后,她的恩宠荣耀,怕是再不能如昨了。
可为了孩子……她拼了!
临进门前,贵妃将陪着自己来的两个贴身侍女遣退,孤身进了那间黑洞洞的御书房。
从外面明亮的天光中进到屋内,贵妃的眼睛有片刻的不适。她微微别过脸去,展露出优美的侧脸和脖颈处的曲线,轻声哽咽着:“皇上,都是沫儿教子无方。”
书房内,只有皇帝一人,正提笔写着什么。
贵妃目光在皇帝案前飞快地一闪。
皇帝:“你确实把肃儿给惯坏了。”
“是。”贵妃不得不低头。她披散着头发,泪光莹莹的模样,触动了皇帝心弦。
到底是陪伴了他半生的女人。
贵妃长叹一口气:“也是那些下作东西,教坏了肃儿!”她缓了缓情绪,试探着道:“如今明珠郡主已然出宫,随她父兄去了。远了这起子人,肃儿也会慢慢学好,皇上莫要怪他。他可是臣妾和皇上的第一个孩儿啊!”
皇帝终于停了笔,抬眼看向眼前这个自己宠幸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缓缓说道:“如说昨夜之事,是那颜丹珠怂恿的。可……先头恪王妃是怎么死的,老四媳妇肚子里啊孩子又是怎么没的……沫儿,你真当朕不说,就是全然不知道吗?”
贵妃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下,哀哀叫了一声:“三郎!”
皇帝:“若是这点小事都查不明白,朕这个皇帝屁股底下的位置,怕是早就该换人坐了!”
知道皇帝定是掌握了全部真相,贵妃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上,“皇上……肃儿他……他不是故意的……”
“朕不说,朕忍了,是因为沈肃是朕的孩子。当年大皇子离世,朕满心悲怆,夜夜悬想是不是朕做错了什么招至了天罚,老天收走了朕的宝贝儿子。这当口,你怀上了肃儿……”
皇帝说着,鼻间也有些哽咽之声,“后来,肃儿降生,朕明里暗里观察,知道这孩子天资有限,这辈子恐怕止步于一个富贵王爷。可即便如此,朕也总想着……守成之君,或许不需要那么强的魄力,朕总想着,多教他一些,或许他会学好……”
见皇帝说得动情,贵妃也慢慢淌出眼泪。
回忆起了皇帝待他们母子的好。
皇帝声音骤然拔高:“可肃儿,他都学了些什么?学了些什么啊?!”
“皇上!”
“摧儿是他的亲弟弟,他也下得去手!还拿军国大事做儿戏!当年送质子去漠北,应该叫他去!”
贵妃身子晃了晃,猛地瞪大眼睛,“皇上,您怎会这样想……是……可是摧儿说的?摧儿一向与他哥哥不睦,他说的话,未必做得准!”
见贵妃偏心到这等地步,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慢慢地摇了摇头。
“贵妃,朕说了,这些事,朕自己会查。”
“可、可是……”
皇帝一挥手,“罢了。朕知道你今日来,是要给肃儿求情。”
贵妃没说话,却死死盯住皇帝的脸。
皇帝:“你放心,朕……还是疼爱肃儿的,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贵妃依旧保持着跪姿,好半晌才轻声道:“只是……只是不死吗?”
“呵呵……是肃儿求你来的吧?你们母子俩还想要什么,贵妃,不妨直说。”
贵妃如何敢说?目光却不断地闪过皇帝案前。
皇帝冷哼一声,“想看这个?好,朕给你看。”
“刷——”
一声轻响。
那轻飘飘的一页纸,被皇帝一扬手,扔在贵妃跟前。
贵妃不敢伸手接,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看清楚上面的字,一颗心狂跳起来,“皇上,您是要……发配肃儿去北疆?这、这怎么可以?他自出生,就从未出过京师……他不是摧儿啊!”
“是啊,他不是摧儿。”皇帝淡淡道,“他也该去历练历练。”
贵妃一颗心彻底沉落下去。
若是早几年她不那么溺爱,肯放手叫沈肃出京办差历练,积攒些实实在在的功绩,或许现在会完全不一样。
可如今,已经晚了。
皇帝上了年纪,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起。
立储的问题日日都被前朝臣子反复地拿出来说,已是迫在眉睫。
若是这个当口,沈肃被远远地派出去,远离穆京权利中心……就一切都完了。
贵妃攥紧了手指,鬼使神差问了一句:“皇上,若派肃儿出去,那……摧儿呢?”
长久的沉默后。
皇帝冷冷道:“沈摧,立为太子,自沈肃离京后,开始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