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月奴还要再说。
却好似有什么东西,从背后的黑暗中直扑过来。
她下意识往一旁闪开。虽是避过了扑过来的那道身影,却到底是撞在了肩膀上,身子一个踉跄不稳,朝向一旁跌去。
远离了门口。
奚月奴胸口怦怦乱跳,肩膀也与隐隐作痛。
腹部的伤口还没有好全,一阵阵的发痒发痛。她下意识伸手按住小腹,“你……是什么人?”
进屋许久,眼睛开始适应了屋里的黑暗。
奚月奴看清眼前的男人。
他身材高挺,有一张俊朗的脸。此刻却是脸色苍白,双眼通红通红。听到奚月奴身影,他向着她看过来。
张开着双手,扎煞着朝她走来。
动作迟缓。
可奚月奴看得出,这人身材高大,应该是十分有力。若是被他抓在手里,想必很难逃脱。
奚月奴远远退开去,听着自己的声音一阵阵发哑,“你是谁?为何要害我?”
对面的男人沉默不语,只是一步步逼近上前。
奚月奴看清楚来人穿的是侍卫的衣裳。
“停下,够了!”奚月奴提气,厉声叱喝,“你如今是宫中侍卫,已算得上是万中无一!若是今日不知好歹,冒犯了我,你的前途,你家人的性命,要是不要了?”
“呵呵……”
男人眼眶发红,声音嘶哑。
冷冷道:“四皇子妃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奴才一条烂命没什么,四皇子怕是今日之后,想想如何收场吧。”
他口中热气喷出,奚月奴只觉身周都热了。
知道这男人恐怕是提前服下了什么药。
不过剂量应该不是很大,现在还能清醒说话。
奚月奴心中一滞,便知道,对方留着这张嘴,怕就是用来时候攀诬她的。
当真是……
好狠毒心肠!
这屋子极小,左躲右躲,奚月奴根本躲不掉。
门又被从外面锁得死死的,怎么都推不开。想必是有那个陈鸳在外面守着。
奚月奴深吸一口气,拧眉站直了身子,“是什么人派你来,你现在说清楚,或许还有活路!”她顿了顿,“或许,本王妃可以救你!”
“呵呵……”
那男人又声音嘶哑地笑了,“谁指使的?还不是你们这些贵人相互攻讦的游戏?救我?晚了,太晚了!”
下一刻。
他身形如离弦箭一般,猛地向奚月奴扑来!
奚月奴不及反应,眼前被那男人身影一整个遮蔽,完全黑了。
奚月奴离席不就,颜丹珠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带了两个贴身的宫女,起身离席。
她是去确保万无一失的。
一行三人中,只有颜丹珠知道自己是去干什么的。她身边的两个宫女,都一无所知,只是平白去送死。
行到半路,颜丹珠身边宫女突然开口:“小姐,奴婢……害怕。”
颜丹珠正想着心事,被骤然打断,拧眉道:“有本郡主在这里,有什么可怕的?”
宫女低下头去,手中灯笼为风吹得摇摇曳曳。那灯影投在她脸上,愈发衬得神情阴晴不定。
她无声地攥了攥手指。
是啊……
她的小姐,早就不是小姐了。
是当今的明珠郡主。
和从前的颜丹珠,早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另一边,家宴上。
皇帝正等得很有几分不耐。
大殿门口处,终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摧儿!”
贵妃率先惊呼,声音尖利,引得席上众人齐齐看了过去。“今日家宴,阖家团聚,你有什么了不得的天大要事,非要来得这样晚?让陛下和本宫,还有诸臣工们,干坐着等你一人!”
沈摧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向前,行至御座之下那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咚”地一声,双膝着地,俯身叩首:
“父皇,儿臣来迟,请父皇降罪。”
殿内霎时静得可怕。方才还隐隐流淌的丝竹之声早已停下,连觥筹交错的轻微碰撞也消失无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沉默的帝王身上,又不敢直视,只能屏息垂首,或偷偷觑着御座下的沈摧,或盯着自己面前的杯盘。
这是皇帝最小的儿子,原本功勋卓着。可现在,却失了圣心……远远不如恪王……
皇帝端坐于高高的龙椅之上,明黄的龙袍在烛火映照下流动着威严的光泽。
沉默片刻,皇帝心中很是不悦。
可如今家宴,当着诸宗室,臣子的面,皇帝到底不便开口训斥,只冷冷道:“来了就好。归座吧。”
皇帝原本想的,是沈摧一出现,就该和奚月奴一起抱头痛哭,再夫妻双双一起跪下向他这个父皇请罪。
他才说要放沈摧出来。
可如今,沈摧来晚了。那奚月奴也根本不在席上。
一切都没按照皇帝所设想的剧本演下去。
沈摧归了席。
他左右两边原本应该是颜丹珠和奚月奴,现在一个都不在。
倒是正对上了恪王。
“四弟出来了。”恪王脸上挂着兄长式的宽和笑容,指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拇指上那枚温润通透的碧玉扳指。
沈摧甚至懒得看他,目光掠过殿内浮华的陈设,最终落回自己空置的酒杯上,“你看见了。”
“那是自然,”恪王的笑意加深,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近旁的沈摧听得真切,“本王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时时关心弟弟的处境。你瞧——”
他抬手虚虚一指,像是在指点江山,“世事变迁,你早先是最早封王的,现在却没了爵位,不过是个皇子。本王却还是恪王,父皇亲封的亲王。再瞧瞧颜家,那老老少少,不也早早就从牢里放出来了?清清白白的,连根头发丝都没伤着。父皇圣明烛照,还了他们一个公道。”
“清清白白?”沈摧终于抬眸,眼底是淬了冰的幽深,唇边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低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是吗?”
颜家是怎么起复的,兄弟两个都心知肚明。
恪王:“你不信,不要紧。父皇相信就成。”
“父皇……”
沈摧目光投向上首拿到明黄色身影,唇边笑容带了些旁的意味,“父皇,真的相信吗?”
不知为何,恪王心中微微一阵慌乱。
他强自压下来这些许的不安。
沈摧定然是什么都不知道,或者即便是猜到了,手里也没有证据。
否则,他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被关在宗人府……
深吸一口气,恪王对着沈摧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你的王妃怎么不见了?你不急着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