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桨搅起的狂风，如同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撕扯着陆子昂的头发和衣襟。他抱着那个裹成黑球的“社死挖掘机”，蜷缩在冰冷的直升机舱壁边，看着下方那片迅速缩小的、墨绿色的雨林地狱。王大勺那张因极度惊恐和崩溃而扭曲的脸，周导煞白失魂的表情，还有营地篝火那点微弱的光亮，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消失在翻涌的云层之下。
“呕——！”旁边的宇文殇终于撑不住了，抱着一个临时塞给他的纸袋，吐得天昏地暗，脸色比死人还难看，“昂……昂哥……咱们……咱们这是要飞去哪啊……呕……”
陆子昂没说话，只是把怀里的喇叭抱得更紧了。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绒布传来，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微颤。林绾绾……又是林绾绾！这女人简直无孔不入！连他刚在雨林深处引爆了“社死核弹”、揪出了王导派来的杀手，她都能精准地派直升机来捞人？这掌控力，这反应速度，细思极恐！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里那个关键时候救命的U盘，又想起喇叭里播放出的王大勺的“自白”——强效泻药加神经毒素！王导这是铁了心要让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一股寒意夹杂着怒火在胸腔里翻腾。
“陆先生，请系好安全带。”驾驶舱传来驾驶员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机舱内压抑的沉默（除了宇文殇的呕吐声），“我们将在三小时后降落。”
降落？降落在哪？新的“社死”副本入口？陆子昂疲惫地闭上眼睛，感觉命运就像这架直升机，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飞向未知的深渊。
三小时后，直升机降落在了一个极其私密、绿树掩映的小型私人停机坪。四周环境清幽，远处隐约可见繁华都市的轮廓线。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早已等候在旁。
车门打开，下来的不是林绾绾，而是她那永远面无表情、如同AI精密的冰山助理。
“陆先生，宇文先生，请上车。林总在等你们。”助理的声音毫无波澜，目光在陆子昂怀里的黑绒布包上停留了一瞬。
车子平稳地驶入市区，最终停在一栋位于顶级商圈、低调奢华的高层建筑顶层。电梯无声地上升，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视野极佳、装修风格冷冽简约的顶层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林绾绾就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蓝色西装套裙，长发松松挽起，少了几分慵懒的妩媚，多了几分商界女王的锐利。她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并未点燃），面前摊开着一堆文件，电脑屏幕上似乎正进行着视频会议。
看到陆子昂和宇文殇进来，她抬手示意视频会议暂停，屏幕暗了下去。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红唇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我们‘黑红教主’的荒野求生初体验，相当精彩？”
陆子昂没坐，他抱着喇叭，站在办公室中央，眼神直视着林绾绾：“林总，王大勺的事，你早就知道。那U盘，是算准了我会用？”
“重要吗？”林绾绾轻轻放下香烟，身体微微前倾，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带着玩味，“重要的是，结果。王建国（王导）的爪子被当众剁掉了一只，你在《极限荒野》未播先火，热度炸穿天花板。更重要的是……”她指尖点了点桌上一个平板电脑的屏幕。
屏幕亮起，上面赫然是《极限荒野大求生》节目组官方账号发布的最新动态！标题血红大字：《开播前惊爆！毒杀阴谋！黑红教主雨林反杀实录！》
下面附着经过剪辑的、极具冲击力的片段：王大勺被泼汤后狂笑打滚，陆子昂“虚弱”反击，最关键的是——那个裹着黑布的喇叭悬浮在画面一角（后期特效？），播放出王大勺自白的声音被清晰地放大！配文：“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社死永不缺席！感谢陆老师的神秘‘正义之音’（道具）！更多真相，锁定首播！”
评论区已经彻底炸锅！#雨林毒杀案#、#黑红教主反杀#、#正义喇叭#等话题屠榜！
“看，”林绾绾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你的‘社死’光环，已经开始主动吸引‘正义’流量了。这开局，完美。”
陆子昂看着屏幕上那被刻意神话的“正义喇叭”，只觉得荒谬。“完美？王大勺差点毒死我！王导不会善罢甘休！”
“他当然不会。”林绾绾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但他现在自顾不暇。看看这个。”
她将平板电脑转向陆子昂。屏幕上不再是综艺宣传，而是一个拍卖行的官方网站。醒目的头条新闻标题：《慈善之夜天价拍品后续！神秘粉色假发竟拍出百万天价！》
新闻稿旁边，配着一张高清图片：那顶熟悉的、缀满廉价水钻和亮片的粉色假发，被郑重其事地放在一个铺着黑色天鹅绒的展示柜里。旁边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笑容满面、举着“100万”数字牌的中年男人。新闻稿里极尽渲染之能事，将这顶假发描述成“承载着顶流崛起与反抗强权象征意义的传奇物品”、“娱乐圈反抗精神的实体化象征”、“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收藏品”……
陆子昂和宇文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一百万？”宇文殇声音都劈叉了，“就……就那顶九块九包邮的破假发？林总……你……你找人做的局？”
“做局？”林绾绾挑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资本市场的嗅觉是最灵敏的。当‘黑红教主’的‘社死王冠’遇上了‘反抗强权’的绝佳故事，再碰上几个想借机炒热自己画廊的‘艺术投资人’，它就值这个价。甚至……可能还会涨。”她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这钱……”陆子昂喉咙发干，指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100万”。
“钱？”林绾绾身体往后一靠，舒服地陷进真皮座椅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扣除拍卖行佣金、我的‘危机公关费’、‘直升机紧急救援费’、‘U盘信息咨询费’、‘精神抚慰金’（预支给节目组平息风波用）……哦，还有你签的那份《顶流是怎样炼成的》的片酬抵扣……以及未来可能的违约金……”
她报菜名一样说出一连串费用，每报一项，陆子昂的脸就黑一分。最后，她红唇轻启，吐出一个数字：
“恭喜你，陆先生。这顶假发为你净赚了……嗯，负五十万。”
“负……负五十万？！”宇文殇差点跳起来，“合着折腾半天，昂哥还倒欠你钱？！”
陆子昂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拳头都硬了。他就知道！林绾绾这女人，雁过拔毛，人过留债！那顶破假发拍出天价，到头来他不仅一分钱没落着，还倒欠五十万？！这他妈是“社死”启动金？这是“社死”高利贷！
“别急嘛。”林绾绾欣赏着陆子昂铁青的脸色，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新的、更加厚实的合同，推到桌子对面，“钱，是负的。但机会，是正的。”
陆子昂盯着那份合同，封面烫金的标题刺痛了他的眼睛：
《顶流是怎样炼成的》特别企划：黑红教主·百万社死启动计划
主演：陆子昂
内容：用这倒欠的五十万（划掉），用这承载百万人气的‘社死启动金’，在三个月内，打造一场席卷全网、颠覆认知的‘黑红’风暴！目标：还清债务，登顶顶流！
失败惩罚：债务翻倍，并永久获得‘娱乐圈头号负翁’称号。
“启动金？”陆子昂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用倒欠的钱来启动？”
“多好的噱头啊！”林绾绾笑容灿烂，“‘负债百万，逆袭顶流’！励志！热血！充满了戏剧冲突！观众就爱看这个！想想看，当你背负着巨额债务，在娱乐圈的刀山火海里打拼，每一次‘社死’都离还清债务更进一步，每一次‘黑红’都积累着翻身的资本……这剧本，天生为你量身打造！”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灯火，声音带着蛊惑：
“王建国想用下三滥的手段毁了你？那我就用更大的舞台、更高的热度、更汹涌的‘黑红’浪潮，把你直接推上他够不到的位置！让他只能仰视，无能狂怒！”
“这五十万债务，不是枷锁，是火箭推进器！是你‘黑红教主’加冕路上的第一桶金！”
“签了它，陆子昂。用你的‘社死’天赋，用你那个越来越有意思的喇叭，把整个娱乐圈搅个天翻地覆！把‘黑红’这条路，走成通天大道！”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宇文殇粗重的喘息声。窗外城市的霓虹光芒透过玻璃，在林绾绾身上勾勒出女王般的光晕，也在陆子昂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他低头，看着桌上那份如同卖身契的“百万社死启动计划”，又看看怀里那个裹得严严实实、却仿佛在无声咆哮着“搞事！搞大事！”的破喇叭。
倒欠五十万？
用“社死”还债？
把王导踩在脚下？
这女人画的饼，又大又圆，还散发着致命的诱惑香气。但这饼，是用他陆子昂的“社死”骨灰和面，用“黑红”血泪当馅儿烤出来的！
“我……”陆子昂抬起头，看向窗边那个掌控一切的女人，声音低沉，“如果我不签呢？”
林绾绾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慵懒又危险的笑容，她轻轻指了指陆子昂怀里的黑绒布包，又指了指窗外那片属于王导的、庞大而充满恶意的阴影：
“不签？”
“那你就抱着你的宝贝喇叭，独自去面对王建国和他身后整个圈子的绞杀。”
“想想王大勺的泻药和神经毒素？那只是开胃小菜。”
“想想你那点可怜的片酬，够不够付违约金和……医药费？”
“想想你横店那间404房，还能不能保住？”
“或者……”她红唇微启，吐出冰冷的字眼，“想想你那点想当咸鱼的梦想，在现实的铁拳下，能撑几秒？”
林绾绾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一根根扎进陆子昂的心里。办公室内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挤压过来。
宇文殇在旁边，连呕吐都忘了，脸色惨白地看着陆子昂，又看看林绾绾，大气不敢出。
陆子昂抱着喇叭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看着那份摊开的、如同深渊入口的合同，又看看窗外那片代表着王导庞大势力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咸鱼的梦想？在王大勺的剁骨刀和神经毒素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躲？又能躲到哪里去？404房？王导的怒火足以把整个影视城翻过来。
独自面对？凭他和宇文殇，加上这个时灵时不灵的破喇叭？结局恐怕比被野猪捅穿还惨。
林绾绾的话，虽然冷酷，却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剖开了他仅存的那点侥幸和退路。要么，在这“黑红”的赌桌上，用“社死”当筹码，拼死一搏，博一个翻盘登顶；要么，就被王导的绞肉机碾成齑粉，连当咸鱼的资格都没有。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像是塞满了湿透的棉花，沉重而冰冷。那顶粉色假发带来的“百万启动金”，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笔。”陆子昂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从磨砂纸上刮过。
宇文殇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昂哥！别……别冲动！那是卖身契啊！”
林绾绾脸上那抹掌控一切的笑容更深了，她优雅地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镶嵌着碎钻的签字笔，轻轻放在合同旁。
陆子昂没看宇文殇，也没看林绾绾。他的目光死死地、像是要穿透纸张一般，钉在合同上那个刺眼的标题——《百万社死启动计划》。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拖着千斤镣铐。
他伸出手，拿起那支冰冷的、沉甸甸的碎钻笔。笔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奢华的光芒，像极了魔鬼的诱饵。
他弯下腰，笔尖悬停在乙方签名处那空白的横线上方。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笔尖在纸张上方投下一个小小的、摇曳的阴影。
“林总，”陆子昂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这五十万债，我认了。”
“这‘黑红’通天路，我走了。”
“但我有个条件。”
林绾绾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陆子昂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疯狂的火焰，笔尖重重地点在签名处：
“这三个月！我不管怎么‘社死’！怎么‘黑红’！王建国那老东西，必须给我留着！”
“他的‘头’，必须由我亲自踩！”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是怎么用他恨之入骨的‘社死’，一步步爬到他头顶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笔尖划过纸张！
“陆子昂”三个字，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和破釜沉舟的狠劲，重重地烙印在了那份“百万社死启动计划”的乙方签名处！
笔锋凌厉，力透纸背！最后一捺，几乎要将纸张划破！
签下的不是名字。
是战书！是向整个娱乐圈、向王导宣战的战书！是用“社死”为武器、以“黑红”为战场的血腥契约！
林绾绾看着那力透纸背的签名，红唇勾起一抹真正愉悦的弧度，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成交。”
她拿起签好的合同，指尖轻轻拂过那滚烫的名字。
“欢迎踏上‘黑红’登神长阶，陆教主。”
“你的‘社死’启动金，即刻到账——负五十万。”
“现在，请开始你的表演。王建国的人头，我给你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