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权率领的两万北汉大军,如同铁桶般将邢马台城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并未急于发动强攻,只是每日例行操练,那整齐的军容、森冷的兵甲,尤其是偶尔进行的火铳试射发出的雷鸣般声响,都如同无形的巨石,重重压在城内每一个叛军的心头,加剧着内部的恐慌与矛盾。
围城的压力,如同不断拧紧的发条,终于在那天深夜,达到了极限,彻底引爆了早已千疮百孔的叛军联盟。
首先发难的是那些被围在城内、一直遭受相壹嫡系监视和压迫的原邢马台王室部族人马。他们对相壹囚禁女王、篡权叛国的行径早已恨之入骨,之前只是迫于武力威慑而隐忍。如今外有强援,内有纷争,求生的本能和对王室的忠诚,让他们决定铤而走险。
夜深人静之时,他们悄然集结,突然发难,杀死了措手不及的相壹派来的看守士兵。压抑了太久的怒火瞬间爆发,他们高呼着女王卑弥呼的名字,挥舞着武器,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向城中心相壹所在的王宫杀去!他们要擒杀国贼,打开城门,迎接天兵!
几乎与此同时,本就因资源分配、地盘争夺而矛盾重重的十七部族联军,也在巨大的外部压力和绝望情绪下,爆发了激烈的内斗。一些部族试图趁乱抢夺其他部族的物资和地盘,另一些则想控制城门为自己留后路,昔日脆弱的联盟协议在生死存亡面前荡然无存,城内多处地方都爆发了火并,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邢马台城彻底陷入了自相残杀的混乱地狱。
相壹和大物主在王宫内,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厮杀声,面如死灰。他们知道,大势已去,这座城连一夜都守不住了。
“走!从南门走!去山区,我们还有机会!”相壹当机立断,再也顾不得什么权势基业,保命要紧。他和大物主匆忙聚集起身边还能指挥得动的数千名嫡系和部分尚能控制的部族军,如同丧家之犬,趁着城内的极度混乱,仓皇向城南方向突围。
然而,吴权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当城北方向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随后北门被城内反正的王室旧部奋力打开时,吴权并未立刻让大军全部入城。他第一时间通过投降的倭人军官,了解到相壹和大物主的主力并未在北门出现,立刻判断出他们的意图。
“想从南门逃往山区,负隅顽抗?”吴权冷笑一声,反应极其迅速,“典韦!”
“末将在!”
“速率你本部近卫骑兵,绕城疾驰,从后追击相壹残部,务必咬住他们,不得让其轻易脱身!”
“遵命!”典韦抱拳,立刻转身点兵,如旋风般离去。
“难升米!”吴权又看向一旁的倭国使臣。
“下臣在!”
“你熟悉路径,立刻带领一队人马,赶赴南门外预设阵地,组织兵力,堵住南门出口!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冲入山区!”
“是!”难升米也知道这是关键时刻,领命后立刻带着一队北汉步兵和自己的一些旧部,向南门方向奔去。
就在相壹和大物主好不容易杀透内乱的阻隔,冲到南门,刚刚冲出城门,以为看到一线生机之时,身后传来了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典韦率领的北汉近卫骑兵已经追杀而至!
相壹回头一看,魂飞魄散。他知道,若不留下断后的部队,自己绝无可能逃脱。危急关头,他露出了冷酷自私的本性。
“大物主!你率你的部众,务必挡住追兵!为我军撤退争取时间!”相壹几乎是命令道,同时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嫡系部队隐隐围住大物主。
大物主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他岂愿为相壹垫背?但看到周围相壹嫡系士兵那不善的眼神,深知此刻若敢说个不字,恐怕立刻就会血溅五步。他只得咬牙应承下来,带着满腔怨恨,率领本部残兵转身,试图构筑一道脆弱的防线,阻挡典韦的钢铁洪流。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种被迫的抵抗毫无意义。大物主的部队本就士气低落,面对典韦率领的如狼似虎的重甲骑兵,抵抗了不到一个时辰,防线便被彻底冲垮。乱军之中,勇不可当的典韦直接找上了试图指挥的大物主,仅仅几个回合,手中铁戟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刺于马下!主将战死,残存的部族军瞬间失去了所有斗志,纷纷跪地投降。
大物主用生命为相壹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相壹顾不得身后部下的死活,带着少数亲信,拼命冲出了南门外的包围圈。然而,他刚冲出没多久,迎面就撞上了早已在此等候的难升米及其率领的阻击部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相壹看到拦路者竟然是昔日自己提拔的难升米,不由得勃然大怒,用倭语破口大骂:“难升米!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当年你不过是偏远小岛的卑贱岛主,若非我在女王面前屡次美言,你岂能晋升王国内务官?后来出使华夏的重任,也是我力排众议交予你!你今日竟引外敌来攻我,助纣为虐!”
难升米闻言,亦是反唇相讥,义正词严:“相壹!背国忘祖之徒,有何面目提恩义?你相壹家族,世代受王室厚恩,位列国相,本该尽忠职守!你却狼子野心,囚禁女王于荒岛十余载,更篡权夺国,引发战乱,致使生灵涂炭!我引天兵至此,乃是为国除奸,迎回女王,匡扶社稷!你才是最大的逆贼!”
两人在阵前对骂,一个斥其忘恩,一个骂其叛国。相壹被难升米驳得理屈词穷,恼羞成怒之下,不再多言,举起斩马刀,催马便向难升米冲杀过来!
难升米本是文官出身,虽有些许武艺,但哪里是相壹这等乱世枭雄的对手?勉强抵挡了不到几个回合,便被相壹找到破绽,一刀斩于马下!
然而,就在相壹斩杀难升米,试图继续南逃之际,身后蹄声如雷,典韦已然解决了断后的叛军,率领着杀气腾腾的近卫骑兵追了上来!
相壹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其他,对着身边仅存的数百名亲信军士嘶吼道:“挡住他们!给我挡住他们!”自己则猛抽马鞭,只身一人,如同丧家之犬,头也不回地向着南部莽莽的山区亡命逃去。
那些被留下的军士,面对典韦的骑兵冲锋,仅仅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便纷纷溃散或投降。典韦看着相壹消失在山区密林中的背影,心知穷寇莫追,且山区情况不明,便下令停止追击,肃清残敌,收兵回营。
邢马台城,这座叛军盘踞的最后堡垒,在内讧与外压的双重作用下,终于被攻克。叛军主力或灭或降,首恶相壹虽只身逃脱,却也已成丧家之犬,掀不起太大风浪。历时数月的跨海东征,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