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宿舍六楼，307室的门被张昊用膝盖顶开时，霉味混着隔夜泡面味扑面而来。
林夜侧身为老乞丐让开路，余光瞥见好友电脑包上沾着的梧桐絮——刚才狂奔时撞过树吧？
这呆子。
\"先插这个。\"老乞丐忽然摸出块青铜罗盘，表面刻着模糊的二十八星宿，\"他们用九婴图腾运货，必然沾了凶兽怨气，罗盘能定位残留的气脉。\"他布满老茧的手把罗盘往桌面一放，青铜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小友，你那符纸。\"
林夜立刻从内袋掏出陆小棠给的符纸。
符纸边缘焦黑，展开时飘下几星灰烬，正好落在罗盘中央。
青铜指针突然剧烈震颤，\"咔\"的一声指向东南方——和张昊之前定位的废弃养老院方位重合。
\"有戏！\"张昊把电脑往桌上一墩，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响，屏幕蓝光映得他鼻尖发亮，\"我试试用这罗盘的波动当密钥，他们服务器防火墙再硬，也防不住玄学+黑客的双重打击！\"他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上次黑教务处都用这招，绝对——\"
\"叮。\"
电脑突然弹出绿色对话框。
张昊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滚圆，手指悬在键盘上足有三秒，才猛地拍了下大腿：\"成了！
靠，原来他们用的是《周易》六十四卦加密，我早该想到邪教都爱搞这套！\"他快速滚动鼠标，\"看，这是近三天的通讯记录——\"
林夜俯身时，后颈被老乞丐的破布衫蹭了下。
老头不知何时蹲在椅子上，像只缩成一团的老龟，却比任何时候都专注：\"念关键词。\"
\"7月15，子时，城市中心广场。\"张昊的声音突然发紧，\"血祭仪式，九婴残魂归位......逆天道，破轮回......操，最后这句被加密了！\"他快速敲击，额角渗出细汗，\"但前面有提到'需要活祭百人'，还有......还有'那个大学生的天劫之力是关键'。\"
林夜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内袋里的创可贴。
兔子耳朵的褶皱硌得掌心发疼，像苏瑶昨天给他贴创可贴时，指尖轻轻按了按他擦伤的指节：\"下次别那么莽撞。\"而唐婉儿当时抱着手臂站在旁边，耳尖通红地哼了声：\"谁要管你？\"可转身时却往他兜里塞了包消毒棉。
\"他们的目标不是报复。\"林夜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九婴是上古凶兽，残魂若被血祭唤醒，整个城市都会被洪水和火焰吞没。
而他们提我的天劫之力......\"他抬眼看向老乞丐，\"是想借我的力量引动天劫，帮他们撕开天道屏障？\"
老乞丐的罗盘突然\"当\"的一声翻倒。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锐利的光：\"小友悟性高。
九婴属水，本应被雷劫克制，可若用百人血祭滋养，其怨气能抵消天劫威能。
他们要的，是你引动天劫时，那一瞬间的天道破绽。\"他从怀里摸出个泥封的酒葫芦，拔开塞子灌了口，\"这局布了三年，从陆小棠她爸失踪开始。\"
\"陆小棠？\"张昊的手指停在键盘上，\"那丫头昨天还在食堂帮我捡掉地上的饭卡，怎么会......\"
\"被怨气侵了心。\"老乞丐又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滴在破衫上，\"她爸是护山道人，三年前为封九婴残魂死在养老院。
那丫头每年忌日都去烧纸，怨气顺着纸灰渗进她命格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背弯成虾米，\"咳咳......总之，7月15前必须端了他们的祭坛。\"
林夜捏紧符纸，符灰簌簌落在罗盘上。
他想起昨夜陆小棠跑开时踉跄的脚步，想起她攥着符纸的手在发抖：\"林学长，这符......能保我平安吗？\"当时他没接话，现在才明白——那哪是平安符，是邪教引她入瓮的引魂幡。
\"得联合苏瑶和唐婉儿。\"林夜突然抬头，\"苏瑶懂古籍，能破译剩下的加密内容；唐婉儿的唐家有特制的避邪玉，上次对付邪祟时用过。\"他看向张昊，\"你负责把这些资料加密传给她们，用你那个'绝对安全'的量子通讯软件。\"
\"明白！\"张昊立刻开始操作，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我这就给瑶瑶发消息，就说......\"他突然顿住，耳尖发红，\"就说有紧急课题讨论，需要她帮忙查资料。
至于唐大小姐......\"他挠了挠头，\"还是你亲自发吧，上次我给她发消息，她回了个'滚'。\"
老乞丐突然直起腰。
他布满眼屎的眼睛转向门口，破碗里的三枚硬币突然震得跳起来：\"有人来了。\"
林夜耳尖微动。
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个轻快，像苏瑶常穿的小白鞋；一个稍重，带着点跟，是唐婉儿的方头小皮鞋。
接着是苏瑶的声音，带着点担忧：\"张昊说有紧急课题......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社团活动吧？\"
\"谁知道。\"唐婉儿的声音冷冰冰的，但尾音有点发颤，\"要不是他说林夜也在......\"
林夜低头整理了下皱巴巴的衣领，把创可贴重新塞好。
他看向老乞丐，老头正慢悠悠把罗盘收进怀里，仿佛早料到这一幕。
张昊手忙脚乱关电脑，却把半块蛋黄酥蹭在了键盘上——是苏瑶今早塞给他当早餐的。
门被敲响时，林夜已经露出惯常的吊儿郎当笑。
他走过去拉开门，正撞进苏瑶担忧的目光里，和唐婉儿别过脸时，耳尖那抹不自然的红。
\"课题讨论？\"唐婉儿哼了声，却把手里的保温袋往他怀里一塞，\"我爸新研发的避邪玉，说你们最近总乱跑......谁、谁关心你了！\"
苏瑶则踮脚帮他理了理乱发，指尖碰到他耳尖时，像触电般缩回：\"张昊说资料需要古籍对照......我带了《山海异志》。\"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林夜，你最近总受伤......\"
林夜看着她们，突然觉得内袋里的创可贴暖得发烫。
他摸了摸苏瑶的兔子发夹，又戳了戳唐婉儿气鼓鼓的脸：\"这次课题，可能有点危险。\"
\"那又怎样？\"唐婉儿昂起头，\"本小姐的避邪玉连上次那只厉鬼都能镇住。\"
苏瑶则从书包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我查过，九婴怕艾草香。\"她歪头笑，\"要试试吗？\"
老乞丐突然在屋里咳了声：\"小友，该看资料了。\"
林夜转身时，瞥见张昊正对着电脑屏幕憋笑——这呆子肯定把刚才的对话录下来了。
但他没计较，只是接过苏瑶的保温袋，闻到里面飘出的豆浆香。
7月15，还有三天。
他摸了摸内袋的创可贴，又看了眼桌上摊开的《山海异志》。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投下的阴影里，老乞丐的罗盘正静静躺着，指针指向东南方——那里，废弃养老院的阴影里，正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宿舍里的日光灯管突然\"滋啦\"一声闪了闪，投在《山海异志》泛黄纸页上的光斑跟着摇晃。
苏瑶的手指正停在\"九婴\"那页的注释处，发梢沾着的茉莉香混着唐婉儿保温袋里飘出的红枣豆浆味，在闷热的空气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你们最近好像很忙，一切都还好吗？\"苏瑶忽然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她的小白鞋尖轻轻碰了碰林夜的运动鞋——那是上周他为救她被邪祟抓伤时，她硬拉着他买的新鞋，说是\"祛霉运\"。
林夜正把避邪玉串往手腕上套，冰凉的玉坠贴着他腕间未消的淤青。
唐婉儿的方头小皮鞋在他另一侧轻跺了下，带着点刻意的不耐烦：\"问那么多做什么？\"可她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了书包带，指甲在帆布上压出月牙印。
林夜看着两人，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在巷口被厉鬼撕咬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老乞丐说九婴残魂的怨气比那厉鬼强百倍；张昊刚黑进的监控里，废弃养老院后墙新挖了七口血井——可此刻苏瑶眼里的担忧，唐婉儿耳尖透红的倔强，比任何天劫预警都更灼人。
\"还好，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他扯出个吊儿郎当的笑，手指却悄悄勾住苏瑶垂落的发绳。
那是她亲手编的兔子结，毛球蹭着掌心，像在挠他藏起来的不安，\"就是最近可能没法陪你们去图书馆了。\"
\"谁要你陪？\"唐婉儿立刻别过脸，可书包里突然掉出个小铁盒。
张昊眼疾手快接住，刚要开口就被她瞪得缩回脖子——铁盒上歪歪扭扭贴着便利贴：\"林夜专用，伤口愈合前每天两片\"。
苏瑶抿着嘴笑，从自己包里摸出个更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我查过，九婴怕这个味道，你放兜里。\"
老乞丐突然用破碗敲了敲桌面。
他不知何时又灌了口酒，酒气混着艾草香在屋里漫开：\"小友，子时三刻了。\"他浑浊的眼睛扫过墙上的挂钟——指针正慢慢爬向十一点。
林夜的手指在避邪玉串上收紧。
三天前张昊黑到的通讯记录里，\"城市中心广场\"的坐标在他手机备忘录里闪着红光，而老乞丐说邪教今晚可能会提前转移血祭用的活祭品。
他看向张昊，对方正偷偷把唐婉儿的铁盒塞回她包里，抬头时眼镜片闪过狡黠的光：\"新做的信号干扰器在我电脑包夹层，能屏蔽半径五百米的监控。\"
\"那你们......\"苏瑶的声音突然发颤，她抓住林夜的衣袖，\"要现在去吗？\"
唐婉儿猛地转身，从包里掏出个银色喷雾器：\"我爸公司新研发的驱邪喷雾，喷到人身上能显形邪祟。\"她把喷雾硬塞进林夜手里时，指甲在他手背上掐出个浅红印子：\"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
林夜知道她说的是上周在奶茶店的玩笑——等解决完所有邪祟，要一起去看海。
他低头看着两人，苏瑶的兔子发夹在灯光下泛着柔光，唐婉儿的方头小皮鞋尖还沾着上午去图书馆时踩的水痕。
喉间突然发紧，他伸手揉乱苏瑶的发顶，又捏了捏唐婉儿气鼓鼓的脸：\"等我回来请你们喝奶茶，加双份珍珠。\"
老乞丐已经起身往门口走，破碗里的硬币叮当作响：\"我去养老院后巷守着，他们的运货车该到了。\"他经过林夜身边时，袖中滑出张黄符，\"遇到棘手的，捏碎它。\"
张昊把电脑包甩到肩上，键盘膜下还压着半块没吃完的蛋黄酥——是苏瑶今早塞的。
他推了推眼镜，平时总爱耍宝的嘴角绷成直线：\"量子通讯器调好了，随时联系。\"
宿舍门被夜风吹得\"吱呀\"一声。
林夜最后看了眼苏瑶攥着艾草罐的手，唐婉儿藏在身后的喷雾器，转身时闻到自己兜里飘出的艾草香。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把两个年轻的影子拉得老长。
城市中心的霓虹灯在三公里外闪烁。
林夜和张昊贴着墙根往广场后侧走，张昊的电脑包夹层传来轻微的电流声——那是他熬了两夜做的信号干扰器。
夜风卷着梧桐絮掠过他们脚边，林夜的避邪玉串在腕间碰撞出细碎的响，像苏瑶编的兔子结在说话。
\"到了。\"张昊突然压低声音。
前方围墙缺口处，\"城市中心广场改造施工\"的警戒线被扯得东倒西歪，水泥地面上有道暗红的拖痕，在月光下像凝固的血。
林夜摸出唐婉儿给的喷雾器，指尖刚碰到开关，就听见围墙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贴紧墙面。
林夜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擂鼓，他能闻到自己掌心渗出的汗味，混着艾草香和避邪玉的凉意。
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含糊的嘟囔：\"...血井还差三个...那大学生的天劫之力...\"
张昊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操作，干扰器的嗡鸣突然拔高。
林夜看着围墙缺口处逐渐清晰的影子——是三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其中一个的手腕上，缠着和陆小棠那天给的符纸同样的纹路。
夜风突然转了方向，卷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林夜的后颈汗毛根根竖起，那是他触发天劫前特有的直觉。
他摸了摸兜里的黄符，又看了眼张昊——对方正对着手机屏幕比口型：\"定位成功，坐标已发送老乞丐。\"
围墙里的脚步声停了。
为首的黑斗篷突然抬头，兜帽下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林夜甚至能看清他嘴角的冷笑，和那冷笑里露出的，尖锐如兽类的犬齿。
\"有活人的味道。\"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出来吧，我们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