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闲有详有略地讲完自己的遭遇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眼见时间过得飞快,陈退打断李闲想要进一步问询些什么的动作,说道,“闲话还是留着以后聊吧,先把先生折给你的柳枝拿出来,我们把正事做了。”
想到先生的嘱托,陈退心中突然涌现出一阵豪情。
毕竟,这可是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
“师兄,先生赠我的柳枝……被我搞坏了。”李闲从净瓶中取出柳枝,有些惭愧。
曾经绿的发亮的柳枝多次作用,而今已经少了许多神韵。蔫了吧唧的,比路边拾起的野草还不如。
陈退看着眼前失了灵性的柳枝,罕见地皱皱眉头。显然,他完全没预料到会有这等变故。
同时,陈退也瞬间意识到小师弟回来这一路走得比自己想象中要不平顺太多。
千年前,陈退出去闯荡时,先生也赠了他一株柳枝。
那时先生的修为远远不及现在,柳枝的功效自然也不如。即便如此,柳枝也帮着陈退躲了一次必死的危局,才黯淡下去。
算算时间,从先生予小师弟柳至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月功夫——甚至其中一个月还躺在床上。
归程这一个月,小师弟竟然遇到不止一次的危局?
眼见师兄眼中明暗不定,李闲有些忐忑的询问道:“可是有什么极大的影响?”
关心则乱,陈退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当即敛了神情,说道:“是有些,不过还可以补救。”
补救?
李闲有些疑惑,想听师兄继续说下去。
陈退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这柳枝,原本是先生留给你温养神府的,没想到会被消耗若此。”
温养神府?
李闲当即有些激动——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终于能走上道途?
被封氏遗老以仙体碾压,李闲现在对修道一途可谓是极度眼热。
但当真能修下去吗?自己的体质……
陈退一句话,李闲脸上希冀与疑惑交加。
陈退看出了李闲的惊疑,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说道:“你的神府有些奇怪,似是被大神通劈砍出来的。内部还有道不清的韵味在流转,生生阻止它闭合。而这些韵味,便是你平常能用些小法术的母气。”
“母气?”李闲有些困惑地重复。
“对,母气。”陈退点点头,继续向李闲解释,“人体内心肺直线取中的位置,有一法府,联系全身经脉。”
“法府若能勾动天地纹路于己身,养出母气,便成神通法府,修道之人称其为神府。神府凭母气之力,演化出千万法术神通,这一步,便是仙凡之隔。”
“法府是众生皆有的,但法府向神府的转变,却只能自待天缘。有些人先天便有,有些人机缘巧合下也能凝出。”
“但你的法府极其怪异,”陈退说回李闲的情况,字斟句酌,不知如何同他讲清楚,“倒不如说你原先根本就没有法府,经络凝结,天生的早夭之相。若非这强行劈砍出的神通,你恐怕活不过三岁。”
早夭?
李闲听着陈退的话语,眼睛瞪大。
谁能想到活蹦乱跳的他本应早死?
陈退没有理会李闲的讶异,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似是在帮自己整理思路:“人为开辟法府乃是与天争人,大道不容,但若大神通者燃起本源,也是可以勉强做到的。只是前人试过,无便是无,人为开辟的法府会自行闭合,该走之人是留不住的。”
“但我不一样,对吗?”李闲询问道。
若非如此,师兄喊自己来恐怕是给自己准备棺木的,哪会说什么柳枝温养神府的事情。
陈退对他笑笑,说道:“对,你不一样。多亏那理不清的韵味,不仅撑住了法府,还成了你法府中的母气,化人造法府为神府。但这母气终归是外物,它撑不起你的灵台,你的修真一途,可谓是堵得死死的。”
李闲沉默,想听陈退继续说下去。
“这等手笔,我看不出来,只是转述先生的话而已。”陈退拍拍李闲的肩膀,说道,“但你也可安心,先生用这半年的时间为你找到了一条出路 ,特意嘱托我帮你开道。”
“是那柳枝?”结合之前同师兄的交谈,李闲隐隐猜到些答案。
“是的。”陈退点头,肯定了李闲的猜想。
“修真,无论是山野间的修仙,还是朝堂上的修凡,归其本源皆是修内。但你不行,你天生没有法府,根本没有修内的资格。只能另辟蹊径,走一条借外修内之路。”
师兄的话语让李闲久久没明白过来。
什么修内?什么修外?这些词汇他之前从来没接触过啊!
陈退看着李闲迷惑到有些呆滞的面庞,说道:“这条路是条新路,你也不必强求理解。只需要知道这柳枝本该由我打入你的神府中,成为新的母气之源便是了。”
“现在不行了是吗?”李闲向来接受能力强。
“是也不是,”陈退点头,又摇头,“这柳枝现在的生气微薄,当然做不了母气源根。好在先生特意留下的圣意还在,火种未绝,事情仍有转机。”
事关修真一途,李闲分外认真:“师兄请说。”
陈退从袖中掏出个东西交给李闲,并说道:“当时时间仓促,先生没有时间给我讲这般情况该如何做。唯一肯定的是,这需要你自己出去寻机缘。”
李闲接过师兄交来的玉簪,不断打量。
“这玉簪也是先生留下的,会在能唤醒柳枝的机缘下提醒你。若非实难为之,一定要拼尽全力试上一试。”陈退叮嘱道。
李闲点点头,攥紧拿着玉簪的手,脸上多了些坚毅:“我一定会的。”
这个世界少了几分道理,总有人喜欢以力压人。既然自己不喜欢这样的世界,那就该拼尽全力去扭转它。
当有问剑江湖之气力,一抒胸壑之浩然。
陈退满意地笑笑,揉乱李闲的长发:“我相信你。”
先生果然没有看错人,无怪乎要特意在青山面前将他托付给自己。这样的小师弟,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不一样呢?
真是有些期待啊。
既然开道之事急不得,李闲便也不再放在心上,当即询问起自己关心的物事:“对了师兄,我此行还得了些东西,需要您帮我看看。”
话音刚落,李闲便把枪谱与草药柜子拿了出来,准备请陈退掌掌眼。
陈退却拿着威严敲了敲李闲的脑袋,笑着说道:“你没有神识,自然无法读枪谱内容,我帮你誊抄一番倒也罢了;这草药柜子——”
陈退看看蓦然出现在旁边的大家伙,摇摇头:“一千多格草药,你是指望我挨个给你说明吗?”
李闲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做梦吧你。”陈退翻了翻白眼。
哪怕是小师弟,也不能把他当牲口用啊。
陈退从袖中掏出一本有些破旧的书本,交到李闲手中:“这是灵草图鉴,自己慢慢认去。”
李闲接过灵草图鉴,翻看几眼,有些汗颜。
这般多的东西,得认到什么时候去啊。
转念一想,李闲又释怀:“算了,反正正式踏上修道还不知要到什么年月,就当打基础了。”
将草药柜子、图鉴一并收起,恰好陈退已经把枪谱拓印完成,李闲看也不看,也一起收了起来。
枪谱是裴掠火家族传承的东西,自己此行就是特意帮小家伙讨的,怎么会去翻阅。
“你还有多久生辰?”陈退只是帮忙,也不问李闲,反倒问起他的生日。
李闲在心中飞速算了算,回答道:“今日是十月初三,我是腊八生的,也就俩月多些。”
陈退点点头:“那便不着急,待来年开春,我再同你讲游学之事。”
李闲自然没什么异议,师兄又不会害他。
“你带回来那俩小家伙,没事就开始让他们上我这读书吧,”说到游学,陈退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到现在没在陈江镇招到一个中用学生,可把我愁坏了。”
“听师兄的。”
大的心事已了,李闲享受窗外洒入不太刺眼的暖阳,笑着说道。
“说到学生,其实你还是有个师侄在南域那边,你游学时可以找一找……”
如此午后,李先生搭起的青山书屋下,年纪差了近千年的师兄弟聊个没完,屋子里好吵好吵。
就像李先生在屋里曾经对每一位弟子唠叨那般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