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喉结动了动,掌心司命印的烫意顺着血管往四肢窜。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耳内轰鸣,像擂鼓,像催征的号角——从第一次在博物馆听见青铜觥怪鸣算起,从父亲失踪那晚他躲在衣柜里数着秒等天亮算起,这场仗他等了整整二十四年。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黄泉商盟得逞。\"他开口时,尾音竟比预想中更稳。
玄色尸身的青灰气息裹着腐泥味钻进鼻腔,他却突然想起上周苏檀煮的姜茶,暖得人眼眶发酸——原来所谓\"孤勇\",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苏檀的避阴玉在指尖转了半圈,暖白的光晕扫过石台上的阴阳纹路。
她蹲下身,匕首尖轻轻划过一道暗褐色痕迹,\"这是血沁,至少渗了三百年。\"发梢垂落时扫过手背,她突然顿住——石纹深处有极细的金粉在流动,像活的脉络。\"如果破坏核心阵眼...\"她抬头看向陈墨,瞳孔里映着晃动的烛火,\"可能打断他们唤醒主君的仪式。\"
云中子的拐杖在地上敲出轻响,\"且慢。\"他屈指弹了弹石台边缘,脆响中混着空洞的嗡鸣,\"台底有夹层。\"老人的指甲盖在石面刮过,露出一线极浅的红漆,\"这是封灵漆,当年司命殿镇压邪物时才会用。
若冒然动手...\"他没说完,却把三张金符分发给两人,符纸触到陈墨掌心时还带着体温,\"一旦触发机关,这是最后的护身符。\"
三人的影子在火光里叠成一片。
陈墨数着自己的呼吸,三步,两步,一步——当他的指尖即将触到石面时,地下室的烛火突然\"噗\"地全灭了。
阴风卷着腐叶从穹顶裂缝灌入,陈墨后颈的银纹骤痛,避阴玉的暖光瞬间凝成冰白。
苏檀的匕首\"铮\"地出鞘,刀光在黑暗中划出月牙;云中子低喝一声,掌心符纸腾起金色火苗,照亮了正中央的变故——
那些捆着玄袍尸身的铁链,不知何时已全部断裂。
青灰雾气中浮出一道身影,比尸身更清晰,更鲜活。
玄色长袍下摆沾着暗血,眉心黑洞里渗出的黑液正顺着鼻梁往下淌,在下巴处凝成血珠坠落,\"滋啦\"一声腐蚀了石面。
他的声音像锈铁刮过石面,每一个字都带着刮擦神经的刺响:\"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
陈墨的司命印突然暴涨三寸金光,系统提示音炸成一片:【检测到黄泉商盟现任盟主·罗九渊,危险等级SSS,触发终极抉择——】
苏檀的刀已经递了出去,刀锋裹着避阴玉的光,在罗九渊心口划出半寸白痕。
但那道身影只是歪了歪头,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黑血顺着刀脊爬上苏檀手腕,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檀儿!\"陈墨扑过去拽她,后背却撞上一堵冰墙。
云中子的三张符纸同时燃尽,金芒在罗九渊身周炸开,却只让他的身形晃了晃。
老人踉跄着扶住石台,喉间溢出血沫:\"这是...他的本命阴身,本体还在黄泉...\"
罗九渊笑了,青灰雾气里的笑声像千万只指甲挠玻璃。
他抬起手,陈墨看见自己的影子被那只手捏住——不是实体,是影子,像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后颈银纹灼痛到几乎要裂开,他听见系统在喊【请立即选择!
选项1:燃烧司命印(代价:境界倒退三层);选项2:以苏檀为引(奖励:黄泉商盟弱点);选项3:】
\"陈墨!\"苏檀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匕首还插在罗九渊心口,可黑血已经漫过她的手肘,\"别看他眼睛!\"
陈墨猛地闭眼。
黑暗中,他听见罗九渊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你以为你是司命殿余脉就能逆转天命?
当年你们老殿主都护不住自己的命,何况你...\"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手背。
是苏檀的血。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挣开了束缚,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记得我们在敦煌说过的话吗?
存在即合理,但合理不等于妥协。\"
陈墨睁开眼。
罗九渊的眼睛里没有眼白,只有翻涌的黑雾,可他在那黑雾里看见了父亲的脸——那晚父亲摸着他的头说\"小墨要乖\",然后背着青铜箱走进老宅;看见了苏檀在修复室熬夜时落在画卷上的睫毛;看见了云中子第一次教他画驱邪符时,沾在胡子上的朱砂。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清晰起来:【检测到宿主意志突破临界值,解锁隐藏选项4:以命为契(代价:生命倒计时开启)】
罗九渊的手已经掐上陈墨的脖子。
他能听见自己颈椎发出的脆响,却笑得更凶了——原来所谓\"抉择\",从来不是选哪个选项更好,而是选哪个自己更愿意用命去赌。
\"选4。\"他对着空气说。
罗九渊的动作顿住了。
黑雾里浮出系统的金色光屏,选项4的光刺得他眯起眼。
陈墨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口涌出来,像岩浆,像光,像父亲留下的青铜箱里那卷泛黄的帛书——上面写着:司命者,掌人间千万抉择,亦需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你疯了?\"苏檀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云中子突然笑出了声,血沫溅在符纸上:\"好小子...这才是司命殿的种。\"
罗九渊的指尖开始颤抖。
他盯着陈墨心口亮起的金色纹路,那纹路像活的,正顺着陈墨的血管往四肢蔓延,所过之处,黑雾纷纷退避。
\"你到底...做了什么?\"他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痕。
陈墨没有回答。
他抬头看向穹顶,那里不知何时漏进了月光。
银白的月光洒在石台上,照见玄袍尸身眉心的黑洞正在缩小——原来所谓\"主君分身\",不过是罗九渊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
真正的杀招,是他自己。
\"现在,轮到我们问了。\"陈墨说。
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陌生的威严,像古钟,像天命。
罗九渊突然尖叫起来。
黑雾从他七窍涌出,裹着他的身体往石台下钻。
陈墨刚要追,苏檀却拽住他胳膊:\"看石台!\"
石台上的玄袍尸身动了。
它缓缓坐起,青灰的手按在石面,那些被腐蚀的痕迹正在愈合。
而在它眉心的黑洞里,露出一点猩红——像血月,像眼睛,像所有故事的开始。
陈墨的司命印烫得几乎要烧穿手掌。
他听见系统在喊:【终极抉择触发,请宿主立即——】
罗九渊的尖叫被闷在石台下,最后一个音节消散时,玄袍尸身的嘴动了动。
它说的是陈墨从未听过的古语,却像雷一样劈进他脑海:\"晚了。\"
地下室的温度骤降到冰点。
陈墨看见苏檀的睫毛结了霜,云中子的符纸在手里凝成冰渣。
而在他们脚下,石台上的阴阳鱼突然转动起来,带着整个地下室开始下沉。
\"抓紧!\"陈墨吼道。
他拉住苏檀的手,另一只手抓住云中子的衣袖。
往下沉的瞬间,他瞥见石台上的玄袍尸身露出了笑容——和罗九渊一模一样的笑。
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局里。
而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