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最后两个月,班上没有几个人在认真学习,很多人干脆没来,就等着到时候来拿毕业证。
李秋月叹了一口气:“时间好快呀,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你们以后有什么安排?”
周瑶放下书本,眼神带着迷茫,“我先回去上工,然后再看看大队那边有没有工作机会。”
读了这么多年书,突然没书读,周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一直航行的船突然没了方向。
“我嫂子快生了,我妈的意思是叫我先帮她代班,等孩子满了三个月,就把工作还给我妈。
这段时间我家里人也一直在提前帮我找工作,我不想下乡,你们也知道,乡下的日子太苦,就是有个临时工我也愿意,只是现在工作不好找啊。文苑,你呢?”李秋月说完看向郑文苑。
郑文苑笑嘻嘻的说:“我呀,回家养猪去,做一个养猪妹。”
李秋月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养,到时给我送一块,也让我尝尝郑大美女喂养出来的猪肉是不是比别人的好吃。”
周瑶也被她逗笑了。
郑文苑佯装嗔怒地拍开李秋月的手:“就你会说,我养的猪那肯定不一样,肉质鲜嫩,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不过啊,我们毕业了也不要放弃学习,时刻准备着,如果下次碰到煤矿或者工厂招工,说不定我们就能抓住机会考上了呢。”
周瑶若有所思地说:“文苑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只看眼前,要从长远考虑。
我们还年轻,未来有无数的可能性在等着我们。”
郑文苑暗暗赞叹:周瑶不愧是心思细腻,意志坚定之人,这样的人何愁今年不能考上大学。
拿到毕业证后,郑文苑就开始在家一边做家务,一边学习。
队里的人都在背地里议论:这郑冬根两口子真是宠这个小闺女呀,十五六岁的大姑娘,这孩子还没下地赚过几天工分呢。
也不见她出去上工,天天就在家里窝着。
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怕是读了点书,就变娇贵了。
郑家现在都对这些闲言碎语不放在心上,因为六月份的时候齐老爷子俩口子也回城了,他们也感觉到了形势有了新变化。
齐老爷子走之前还叮嘱她好好学习,京市有任何消息都会给她写信。
郑父郑母现在是如坐针毡,苑苑老是说快了快了,可都大半年还没消息。
如果考大学的消息一直没来,那岂不是耽误了大女儿的人生大事?而且二女儿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
村里和大女儿年纪相仿的姑娘,孩子都生好几个了,可自家大女儿的婚事还没个着落。
这要是继续拖下去,就得往老光棍里面找了。
二女儿的情况也让他们发愁,本来想着大女儿的事定下来,就可以好好考虑二女儿的未来,可现在这情况,全乱了套。
好在没让郑父郑母等太久,八月底,郑文苑收到了齐老爷子的信。
信里提到这个月领导召开了一次座谈会,就国内教育界存在的一些问题展开了讨论。
有一位教授在会议上公开请求恢复高考,领导二话不说,当场拍板:“恢复高考,即刻执行!”
郑文苑把信给家里人读完后,大家激动不已,心终于落了下来。
郑文苑拿出老教材和辅导书,开始制定学习计划,其实这些书她都已经学习了一遍,现在要做的就是复习,郑文静还好点,虽然书还没看完,但好歹有学习资料。
郑文茵就有点麻烦了,她对数理化没什么兴趣,特别是物理,学起来非常费劲,但政治、历史、地理非常好。
郑文苑想着以后她报考文科就行,那现在除了数学就真没其它的资料给她了。
而郑文苑和她相反,她的政治、地理一直都是拖后腿的存在,这些年下来,怎么补都没用。
第二天,她开始思索这个消息要透露给哪些人了。
首先,是郑文芳,她初中毕业,以前的基础还是挺扎实的,这几年虽然在家干农活,但因为一直不甘心,书本倒时没怎么放下过。
郑氏一大家子成年的男丁,没有一个会读书的,最高的学历也就是小学毕业。
大堂伯家的三个女儿都已经嫁人了,小堂叔一家在隔壁县教书,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他的几个孩子都还没毕业呢。
算来算去,适合考试的也就是郑文芳和她三姐妹了。
海市的周红衣已经嫁了人,她当年的学习也不太好,那就剩下楚心柔了。
郑文苑走进楚心柔家,她挺着个肚子正在洗衣服,俩个孩子坐在旁边玩,看见她进来,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姑姑”,叫的郑文苑的心都化了。
走过去,抱起两个孩子各亲了一口,然后一人给了一把糖。
楚心柔笑着和她打招呼,郑文苑说明了来意。
楚心柔沉默了一会说道:“苑苑,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但我不准备参加,先不说我都十年没看过书了,就我手上两个,肚子里还揣了一个,也实在没精力去备考。”
郑文苑能理解,大家都是成年人,做的决定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点点头表示明白,接着问道:“那胜利哥呢,他也是初中毕业呢?”
楚心柔轻轻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揉搓着衣服说:“你胜利哥啊,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地里呢。
我不去,他估计也不会去,再说他当年高中都没考上,大学又哪是那么好考的。”
郑文苑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劝说,她是知道这次的录取比例的,可以说是史上录取率最低的一届。
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一个数据,但对于努力过又没考上的来说,才是最沉重的打击。
然后她骑着车子先去找了周瑶,郑文苑是在田埂上找到的她。
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周瑶正弯着腰在田里除草,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顺着脸颊不断地流淌,在满是泥污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郑文苑停好自行车,喊了一声“周瑶”,快步向周瑶走去,周瑶直起身子,用满是泥土的手擦了擦汗,疑惑地看着郑文苑。
郑文苑跑到她跟前,还没等周瑶说话,她就在她耳边低语起来。
周瑶愣住了,手中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真……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