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龙虎山还浸在墨色里，山风裹着刺骨的阴气掠过树梢，竟在枝叶上凝出一层淡白霜花。外层惊邪阵的引煞铃不再是清脆响，而是低低的嗡鸣，铃身符纸泛着的青光也暗了几分——阴气已近到能压制符咒灵力，连空气都似被冻得发沉。
肖天机站在观星台最高处，玄色道袍被风掀得猎猎作响，右眼青芒未散，阴眼穿透浓墨般的雾气，死死盯着西北方：那里的阴气已聚成实质，像一条黑色巨蟒蜿蜒而来，蟒身缠绕着无数细小的血色光点，正是阴山派的血煞鬼兵。他指尖掐着“算煞诀”，指节随诀法变换，口中低声呢喃：“血煞浓度三成，鬼兵数量至少五百，还有三杆血煞幡……大长老这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带来了。”
雪璃蹲在他肩头，额间冰晶印记亮得刺眼，淡蓝灵力顺着肖天机的脖颈往下淌，在他胸口凝成一道薄冰护罩——它能感知到阴气里藏着的“噬魂瘴”，这种瘴气能蚀灵力，之前在西域古墓见过一次，当时差点让李青岚的符箓失效。“肖天机，阴气里有瘴气，会坏我们的符纸和阵盘。”雪璃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小爪子扒拉着肖天机的衣领，“我用灵力裹住外层阵的铃和符吧，能挡一阵。”
肖天机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却摇头：“不用，留着灵力等会儿引导道具共鸣。”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三粒淡金色的丹药，“这是‘清瘴丹’，你含一粒，另外两粒给青岚和轻眉——她们要贴符布阵，最容易沾瘴气。至于外层的符和铃，我早让九渊涂了雷油，雷油克瘴气，等会儿铃铛一响，雷法一轰，瘴气自然散。”
雪璃接过丹药，乖乖含在嘴里，眼中闪过佩服——肖天机总能提前想到敌人的手段，连阴山派藏在阴气里的瘴气都算到了。
这时，观星台下传来脚步声，柳轻眉提着阵盘快步上来，鬓角沾着霜花，却丝毫不见倦意：“肖兄，我把中层困魂阵的阵盘又加了二十枚，都埋在黑风谷的碎石堆里，表面用枯枝盖住，血煞鬼兵踩上去就会触发。另外，我在谷口‘道具仓库’的帆布上画了‘引煞符’，能把鬼兵往谷里引，让他们以为仓库里真的有道具。”
她递过一张手绘的阵图，图上用红笔标着新增阵盘的位置，还特意注明了“碎石堆下三寸”——这些年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肖天机提醒阵眼位置的新手，如今连细节都考虑得滴水不漏，连肖天机看了都点头：“加得好，黑风谷两侧是悬崖，鬼兵进去了就跑不掉，正好用困魂阵锁死。”
李青岚随后也上来了，怀里抱着一摞改良后的符箓，符纸边缘缠着雪璃之前给的淡蓝灵力丝：“我把共鸣符和净化符改成了‘双效符’，符纸燃爆时先散清瘴气，再炸阴煞，还加了‘追煞纹’，能自动追着鬼兵的阴气炸。刚才试了一张，连藏在石头后的阴煞都能炸出来。”她拿起一张符纸递给肖天机，符纸上的朱砂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另外，我给每个弟子都备了三张‘护心符’，贴在胸口，能防噬魂瘴蚀心。”
肖天机接过符纸，指尖灵力一扫，便感知到其中的双重力量，忍不住称赞：“比上次在湖底宫殿的符强多了，青岚你现在的符箓术，连龙虎山的长老都比不上。”李青岚脸颊微红，却没谦虚——这些年跟着肖天机征战，从画符手抖到能改良符术，她的成长自己都看在眼里。
山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喝声，是赵烈在带国术弟子练拳。肖天机低头望去，只见两百名弟子列成方阵，每一拳打出都带着刚劲，拳风竟能吹散周围的淡雾。赵烈扛着一把玄铁刀走上来，刀身沾着晨露，却亮得反光：“肖兄，弟子们都练会了缠丝劲，刚才试了用劲缠木桩，能把木桩震出裂纹——血煞鬼兵的阴煞靠锁链聚着，缠丝劲一震，保管散！”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让弟子们在刀柄上缠了浸过雷油的布条，砍鬼兵时能烧阴煞，双保险！”
肖天机看着他，想起第一次在湖底宫殿见面时，赵烈还想着私藏阴晶碎片，如今却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将领，忍不住笑道：“赵兄现在越来越沉稳了，比我第一次见你时靠谱多了。”赵烈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跟着肖兄学的，知道贪小便宜没用，守住人间才重要。”
林九渊和张云鹤这时也来了，两人肩上扛着一捆雷纹木剑，木剑上的雷纹泛着淡紫：“我们把雷法和引煞铃的联动调好了，铃铛一响，弟子们的雷法能在三息内轰出去，还加了‘连环雷’的口诀，第一波雷炸完，第二波能接着来，不让鬼兵有喘气的机会。”张云鹤拍了拍腰间的葫芦，“这里面是浓缩雷油，等会儿往空中泼，雷法一轰就是火雷，烧起瘴气来更快！”
肖天机点头，目光却突然转向藏经阁方向——那里有两道微弱的阴气闪过，是之前隐藏的清虚派叛徒！他对雪璃使了个眼色，雪璃立刻会意，身形一晃便融入雾中，淡蓝灵力丝像细线般跟了上去。
盏茶功夫后，雪璃回来，口中叼着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用朱砂画着阴山派的暗号：“他们在给阴山派传消息，说我们的守心阵在藏经阁东侧有漏洞，还说道具都放在西侧仓库里。”肖天机展开纸条，看了一眼便笑了：“正好，我们就顺着他们的话说。”他对柳轻眉道，“轻眉，你去藏经阁东侧加十枚‘反震阵盘’，再故意留个看起来像漏洞的缺口；青岚，你在西侧仓库堆些空箱子，箱子上贴‘伪道具符’，让他们以为里面真有道具。”
柳轻眉和李青岚立刻明白过来——肖天机是要借叛徒的消息，给阴山派设个更大的陷阱。李青岚笑道：“我再在空箱子里放些‘爆煞符’，只要他们打开箱子，符就会炸，正好把周围的鬼兵炸散！”
天渐渐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可西北方的阴气却更浓，连太阳都似被遮得发暗。玄门弟子们已列好阵：外层是林九渊和张云鹤的雷法弟子，木剑出鞘，雷油味飘满山间；中层是赵烈的国术弟子，玄铁刀扛在肩上，拳风阵阵；内层是李青岚和柳轻眉的符箓阵法弟子，符纸握在手中，阵盘随时待发。
肖天机走到阵前，手中握着转灵玉牌，玉牌泛着的金光与所有弟子腰间的玉牌产生共鸣，形成一道淡金光罩笼罩整个龙虎山。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弟子耳中：“阴山派要毁人间秩序，用阴煞噬百姓，我们守在这里，不只是守龙虎山，是守我们身后的家人、朋友，守这人间的太平！今日一战，要么胜，要么死，没有退路！”
弟子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山间霜花掉落，连风都似被这股气势逼得停了一瞬。林九渊握着雷纹木剑，眼中满是坚定：“肖兄，我们准备好了，就等他们来！”赵烈也举起玄铁刀：“让这些邪祟看看，什么叫玄门正道！”
肖天机点头，转头看向雪璃，雪璃会意，纵身跃到空中，淡蓝灵力从额头印记中爆发，在龙虎山巅凝成一道巨大的冰晶屏障——这是它能施展的最强防御，既能挡阴煞，又能给弟子们争取引导共鸣的时间。“肖天机，我会守住的！”雪璃的声音传遍山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肖天机望着空中的冰晶屏障，又摸了摸怀中的清心佩——玉佩是苏玄玑送的，出发前她特意说：“我在青城山等你，等你回来，我们就去终南山。”他心中泛起暖意，又想起刚才看到的年轻弟子们，他们眼中的光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或许战后真该找个徒弟，把一身本事传下去，就像当年师父传给他一样（这便是后来收萧子陵为徒的伏笔）。
远处的阴气越来越近，血煞鬼兵的嘶吼声已隐约可闻，血煞幡的黑影在雾中若隐若现。肖天机握紧转灵玉牌，灵力开始注入，玉牌金光暴涨，与所有弟子的玉牌、阵盘、符箓产生联动——大战，一触即发。
他知道，这场仗打完，不管输赢，人间都会变样。但他更知道，只要身边的伙伴还在，只要雪璃的灵力还在，只要玄门弟子的信念还在，他们就一定能赢。而赢了之后，他就能带着苏玄玑去终南山，建一座竹院，煮茶听雨，看雪璃在山间嬉闹，偶尔指点一下徒弟，过上真正安稳的日子——那便是他此生最想要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