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依你所言。”星妤暗中神念传音。
通过契约,星妤与李志的关系类似融灵者与体内厉鬼,能够进行心灵沟通。
若非担心她请来的李志受到伤害,星妤早就不愿与眼前这个讨厌的丘燕共处一室——刚才那诡异的屁就来得莫名其妙,若待会儿再让她当众出丑……这小仙女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方才被星妤击退的五个鬼婴再度扑来,星妤随手几记带着仙气的花拳绣腿,又将它们轻松击退。
若非忌惮在此地全力释放仙气会刺激得阵法更加诡异凶险,她一入这鬼界就想直接碾碎了眼前一切。
“废物!连个厉鬼未释放出来的普通人都拿不下?”丘燕气急败坏地与那五只惨遭蹂躏的鬼婴传音。
“主人!那女的不对劲!她身上有种让我们发自本能畏惧的气息,靠近后便有灼伤之力!”鬼婴传来的意念充满惊惧。
“还有这事?”丘燕惊疑不定,然而更令她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星妤和李志竟在她眼皮底下,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手段骤然消失!
临走之际,李志反手就是一道凌厉无匹的鬼道攻击轰然而至!
若非丘燕体内还潜伏着一只护身鬼婴,拼命为她挡下这一击,她此刻只怕已遭重创。
“她真能逃出鬼界?”星妤的消失彻底颠覆了丘燕的认知。在她所知的规则里,除非诛灭缔造鬼界的厉鬼,否则绝无脱身可能!
“你们这些人,今天一个都别想出去,全都给我去死!”骤然间,鬼王雷鸣的咆哮将丘燕的思绪硬生生拉回。
话音未落,整个商场彻底被无边黑暗吞噬!
丘燕五感六觉尽失,彻底沦为睁眼瞎!
她惊恐地尝试联系释放出去的九个鬼婴,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一颗心瞬间沉入冰窖深渊。
当她意识重拾清明,却骇然发现自己竟成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油腻男,正茫然地站在一处恶臭熏天的茅厕外。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屁股猛地传来一阵剧痛——有人狠狠一脚将她踹飞,整个人直直朝着下方的粪坑坠落!
“掏粪工?”丘燕瞬间意识到自己扮演的角色。
她本能地想反抗并催动体内仅存的护身鬼婴,然而,一股浩瀚如潮的记忆洪流却在瞬间蛮横地冲入了她的识海——那是属于眼下这掏粪工亡魂的记忆!
是鬼王雷鸣吞噬众多亡魂后,刻意抽取灌输给她的惩罚!
这段肮脏、卑微、饱含辛酸的生活影像,在现实时间中仅持续了短短两秒,却让丘燕的精神实实在在地在另一个躯体里沉浮煎熬了数十年!
头顶传来工头粗暴的呵斥:“瘸腿子!昨晚在婆娘身上使过头了?磨蹭什么!这边的粪池堵死了,赶紧弄通,完事还能喝两杯!”
说着,工头晃了晃随手捡起的藤鞭,这玩意儿专治偷懒耍滑的刺头,力道从不留情。
丘燕(或者说此刻的掏粪工)心中苦笑。
跌坐在粪池中,即便戴着头套,那足以令人晕厥的恶臭依然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他抬头,迎上工头那凶光毕露的眼神,无奈地放弃了挣扎,认命地抓起工具,在粘稠的污秽中艰难摸索着,一点点疏通淤堵之处。
完工后,丘燕婉拒了工头喝酒的邀请,带着一身洗刷不掉的臭味匆匆赶回那个所谓的“家”。
低矮破旧的泥屋里几乎一贫如洗,患了恶疾般肥胖症的妻子病恹恹地瘫在床上。
看着年仅八岁的儿子正吃力地在水盆边洗着寥寥无几的蔫菜叶子,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丘燕草草清洗了一下,便赶紧过去帮儿子生火做饭。
桌上只有寡淡清汤和缺油少盐的炒菜,但一家人围坐一起的气氛却异常温馨。
妻子、儿子和他自己,沉默而笨拙地互相夹着那几乎没什么滋味可言的菜叶。
饭后,丘燕给儿子辅导功课,睡前又仔细帮病重的妻子按摩僵硬的肢体。
夜深人静,妻子臃肿的身体沉甸甸地躺在身旁,一只肥硕的手臂轻轻搭上他,用尽力气低声道:“记得吗……当初妈死都不同意我嫁你,嫌你穷……可我觉着,只有跟着你……才有个盼头,才像个人过的日子……”
丘燕心头剧痛,连忙接话:“是我没用……对不起你们娘俩。你这病……我连个正经大夫都请不起,只能让你天天这么捱着……”
妻子患有严重的呼吸暂停症。
夜里,丘燕只有听着那断断续续、令人揪心的呼噜声,才敢勉强入睡。
他甚至会刻意在睡前灌下大量凉水,为的就是能在深夜被尿憋醒,好起身查看妻子状态,帮她翻个身,免得被口鼻堵塞的分泌物憋死。
第二天醒来,依旧带着满脸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忧色,再次走向那脏污的谋生之处。
平凡人挣扎求存的一生,大抵便是如此,在这无尽的劳碌与微薄的温暖中悄然碾过。
五年后,妻子终究还是因过度肥胖带来的恶果,撒手人寰。
家里穷得连一口薄棺都买不起。
丘燕只能带着儿子,顶着风雪上山砍柴,亲手劈砍打磨。
少年稚嫩的眼泪混杂着手掌过度用力磨破渗出的鲜血,一滴滴砸落在粗糙的棺木表面。
那殷红的血泪,每一滴都凝固着儿子对母亲最深沉的眷恋和无尽的哀恸。
常年的劳碌与生活的重担,如同无形的刻刀,在年仅四十的丘燕鬓角刻满了霜白。
他不是没想过挣脱这泥淖般的命运,然而闭塞的交通、儿子嗷嗷待哺的学费,像两道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动弹不得?。
儿子在困苦中渐渐抽条长大,丘燕的脊梁却一日日佝偻下去,仿佛不堪重负的枯枝。
少年心事如春草萌发,儿子痴痴恋上了村里那朵娇艳的花——金香。
可惜,金香的目光从未为他停留,她的心早已飞向了邻村那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少爷?。
丘燕只能看着儿子像株沉默的影子,远远地、固执地躲在角落,目送金香与富少相恋、成婚、生子。
少年眼底那片化不开的阴翳,让丘燕的心也跟着揪紧。
他伸出枯槁的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瘦削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带着洞悉世事的苍凉:“孩子,有时候……爱一个人,未必要攥在手心里才算圆满?。”
光阴荏苒,又是二十多个寒暑悄然碾过。
当年的少年已褪去青涩,变得沉稳懂事,娶了同村温厚的腊梅为妻,并有了一个咿呀学语的胖小子。
丘燕是真的老了,岁月榨干了他最后的气力,重活再也扛不动。
他便安守在家中,用布满老茧的手,笨拙却温柔地逗弄着膝下承欢的小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