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
皇帝坐于书案之后,听着崔偃关于重建内阁的下一步计划。
屋里还有许多即将上任的学子,有世家子弟,也有不少寒门,崔乘风也在其中。
江焕立于书案一旁,微微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大门外方向。
待到了晌午时分,皇帝身边的常公公突然出去了一趟。
回来后,附耳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
皇帝听完冷笑一声,对常公公道:“来,说与诸位听听。”
常公公道:“今日下朝后,卓相带了四十随从去问天书院擒拿学子尹怀袖,在书院寻人未果,又堵到了尹怀袖家门前,捉了两个人就要押走,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你们听听。”
皇帝闭上眼,似乎在强压着胸口的怒火。
“身为丞相,目无法纪,恃权仗势,视黎民如草芥!”
“是啊!”
众学子纷纷附和。
“不过是早朝时三殿下言语激进了些,那在朝堂之上政见不合时有发生,本就是各抒己见!他下了朝居然还明晃晃的带人去报复?”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卓相根本就是以权谋私!”
“不敢动三殿下,就挑三殿下的同窗下手,真是小人行径!”
“什么不敢动三殿下啊,我看就卓相如此明目张胆的样子,恐怕日后根本不会把皇子放在眼里!”
“好了。”
崔偃沉声打住学子们不知天高地厚的议论声,轻缕胡须,疑惑开口:“卓相虽说在朝堂上强势,但在民间一向以亲民的形象示人。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带了这么多人大张旗鼓的去拿人?”
此言一出,站在他身后的崔乘风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想,他大概知道一些原因。
因为尹怀袖身上有把柄,又是江焕和李随意都非常在乎的人。
当然……也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
若是拿住尹怀袖,确实能对他们三人造成一定的影响。
此时一直沉默的江焕也开口问常公公:“结果如何?卓相……抓到人了吗?”
“没有。”常公公摇头,“好在李家五公子及时赶到,拦下了。”
“李随意?”
皇帝重复了这个名字,想了想,突然哈哈一笑。
“好!不愧是李劲的儿子,够胆大,初生牛犊不怕虎!”
听到这个答案,江焕内心微微有些失落。
早朝散朝时,他就隐隐猜到卓枭要从尹怀袖身上下手了,他已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只要卓枭把事情闹到父皇面前,他会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并且诚挚求娶。
如今父皇想要建立内阁,少不了他的作用。
就算要罚他,也不会动真格。
他甚至连措辞都在心中反复斟酌了好几遍。
不过这样也好。
卓相没成功,他就少一个把柄。
思及此处,他又不自觉地看向崔乘风。
之前崔乘风帮他带来证人,查清楚五皇子遇刺案后,父皇问他想要什么奖赏。
他说想要先立业再成家,这样方能凸显男儿气魄,不叫盛国公看轻了这个女婿。
因为他说的义正言辞,又是要替父皇做事的人,父皇便答应了推迟赐婚。
虽然不是取消婚约,但好歹争取了时间。
只要没成婚,就有转圜的希望。
……
结束了议会后,崔乘风跟着崔偃一起回了府。
崔偃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从前旺盛。用过午饭后,就回屋午睡。
崔乘风和姐姐简单说了些朝堂上的事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想起今天常公公说的卓相带人去抓尹怀袖的事,虽是虚惊一场,没能被他得逞,但还是想着要做些什么才好。
他觉得卓相极有可能已经发现了盛辞月的女儿身。
思及此处,他突然想起先前他还画过一幅盛辞月的女装图。
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崔乘风快步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又拉出一个抽屉,手伸进去扣动机关,又打开一道暗格,最终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画匣。
正欲打开,他的目光突然一顿,手轻轻抚上匣身。
不对。
这画匣被人打开过。
他在这上面绑着的发丝断了。
“德才!”
他起身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哎!来啦公子!”
一个小厮推开门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今日都有谁进过我的书房?”
德才想了想:“今儿上午云水和暮山照例来打扫过,其他的……嗷,那就是子佩了。”
崔乘风皱着眉不语。
云水和暮山是他院里的婢女,都是自小在府中长大的,每日都会来给他打扫书房。
子佩倒是他父亲那边的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府上也有一些年头了,很受父亲重视。
难不成……是子佩奉父亲之命,来他屋里查探的?
于是他问德才:“子佩呢?去把他叫来。”
德才挠挠头:“他上午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
崔乘风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个子佩是见过尹怀袖的。
如果是父亲派他来暗中检查,那他看到了那副藏的极深的“女装”图,定然是着急慌慌的及时禀报,怎么会跑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
崔乘风心中咯噔一声,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公子?”德才看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顿时也跟着慌乱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是他犯什么错了?”
“没有。”
崔乘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背过身去想了想,吩咐德才:“帮我备车,我要出门一趟。”
“是。”
德才应下,麻利的转身去了。
……
京郊风月楼。
李随意静静地站在厨房的灶台前,脸色阴沉。
一个敦实的男人捂着一只眼睛在他身边哀嚎:“这位公子,您到底要做什么啊?您这二话不说闯进来,撂倒了十几个护院,还直奔我们厨房……是有人在我们这吃坏了肚子,请您来取证据的吗?虽然我是刚接手这风月楼,旧账算到我头上实在是冤枉。但是好说,一切都好说!要多少钱我都赔……”
李随意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呼出。
程大河这时候才急匆匆的追上来,看到这场面,很快就知道自家主子想要做什么。
于是他二话不说,一把掀开那碍事的掌柜,马步一扎气沉丹田,一掌轰向原本暗道的门。
最外面那层砖一块一块碎裂落下,露出里面又一层的巨石。
程大河眉头一挑,正准备再次运功发力,然而后面的李随意却开口了。
“不用了。”
“啊?”
程大河回头,面露迷茫。
李随意心中早已不似面上这般平静。
“这条暗道已经封死了。”
确切地说,这条暗道后面的据点,已经被弃了。
李随意缓缓闭上眼,一种强烈的恐慌感涌上心头。
尹怀袖就这么一句话都没留的,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