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林深处的莲台轻轻晃了晃,观音菩萨指尖掐着的法诀骤然停住,琉璃盏中浮着的净水荡开一圈细微波纹。她垂眸望着水面映出的西去光影——白龙龟已沉入河湾,那道西行的队伍正踏着戈壁的碎石往前赶,孙悟空的金箍棒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猪八戒的大耳朵被风吹得翻卷,唐僧的袈裟边角沾了些沙尘,却依旧步履沉稳。
“唉。”一声轻叹漫过竹林,惊得檐角铜铃轻轻震颤。菩萨抬眼看向跪在青石板上的沙和尚,他发梢的水珠还在往下滴,颈间骷髅串子被攥得发白,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缠满了眼白。“你这痴儿,”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悲悯,玉净瓶中的杨柳枝轻轻一点,一滴甘露落在沙和尚眉心,瞬间压下了他周身翻涌的戾气,“方才算得清楚,那师徒已走出流沙河地界三十里,再往西便是黑风岭,若真让他们进了岭中,你这缘分怕是真要断了。”
沙和尚猛地抬头,刚要开口,却见菩萨已起身,莲步轻移间,周身的祥光化作一道淡金色的云毯。“起来吧。”菩萨踏上云毯,回头看他,“缘法虽有定数,却也容得几分人力挽回。你且随我来,只是到了他们面前,该如何言说,如何自证,全看你自己的心意了。”
沙和尚忙爬起来对着观音菩萨说道:“如此便多谢观音菩萨了,”降妖宝杖在身侧顿了顿,磕掉沾着的河泥。他望着菩萨踏云西行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在河底的狼狈——只顾着嘶吼追赶,却连一句正经的“愿皈依”都没说清。此刻跟着云毯飞在半空,风掠过时,颈间的骷髅串子竟不再是冰冷的沉重,反倒像坠着某种警醒。
云毯速度极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地平线上已出现三个小点。孙悟空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从云头翻下来,金箍棒横在胸前,警惕地望向天际:“哪个不长眼的,敢拦你孙爷爷的路,莫非你们是不想活了不成!”
猪八戒也停下脚步,扒着钉耙眯眼瞅:“莫不是又来个送斋饭的菩萨?”
唐僧勒住白马,抬头望见那道金光时,忙翻身下马合十行礼:“弟子玄奘,见过菩萨。”
云毯缓缓落地,菩萨的身影刚显出来,沙和尚便从她身后走出,垂首站在一旁,双手紧紧攥着降妖宝杖,指节泛白。他能感觉到孙悟空投来的锐利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脊背;也能听见猪八戒“咦”了一声,那语气里满是不屑;更能看到唐僧望着自己的眼神——平静里带着一丝探究,仿佛在辨认他是谁。
“玄奘,”菩萨看向唐僧,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西行之路,需有护法四人,缺一不可。这沙悟净,本是天庭卷帘大将,因失手打碎琉璃盏被贬流沙河,九世等待,只为皈依我佛,护你西天取经。你怎可将他遗在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