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完全洞开的刹那，萧凌的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圆形大厅比他想象中更空旷，穹顶镶嵌的星芒像被揉碎的银河，正淅淅沥沥往下坠落，却在触及地面时凝成半透明的法则丝线——那些丝线纠缠着中央悬浮的核心球体，每一根都泛着幽蓝微光，像活物般轻轻震颤。
\"温度在升高。\"银月的狼尾从萧凌手腕滑落，却又在下一瞬缠紧他的小臂。
她仰起脸时，月见草印记在颈侧灼出淡金色光斑，\"我的命契之力......在往门外跑。\"
萧凌的脚步顿住。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在识海深处——那里原本沉睡的系统界面突然亮起刺目的银光，一行血字正顺着视网膜攀爬：「权限验证中...当前等级：伪神级（可解锁隐藏档案）」。
\"这不对。\"他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卡牌袋。
那些曾随他斩过沙暴、破过虚空的卡牌此刻安静得反常，像是被某种更强大的存在按了静音键，\"系统从未显示过权限层级，更不可能用'伪神'这种词......\"
银月已经松开他，赤足踩过满地星芒碎片。
她的指尖刚触到最近的法则丝线，整个人便如遭雷击般踉跄后退——丝线竟顺着她的指缝钻入皮肤，在腕间织出半枚与月见草印记交叠的银纹。
\"萧凌！\"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这些丝线在读取我的记忆。
我看见...看见命契之海的底部，有座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大厅！\"
话音未落，核心球体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萧凌本能地将银月护在身后，却见白光中浮现出无数重叠的影像：穿兽皮的古武者持石剑劈向核心，被法则丝线绞成血雾；穿玄铁重甲的武士跪伏在地，额头烙着与系统同款的光纹，最后化作飞灰；最清晰的那幅画面里，一名与银月有七分相似的女子跪在祭坛前，她颈侧的月见草印记正渗出鲜血，而她对面站着的，是个背着卡牌袋的身影——面容模糊，却让萧凌的系统界面发出蜂鸣。
\"检测到轮回者重叠记忆。\"机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震得萧凌太阳穴突突直跳，\"公元207年，系统持有者陈渊；公元4123年，系统持有者苏九；公元年，系统持有者......\"
\"停！\"萧凌猛拍识海，额角青筋暴起。
他盯着影像中那个背卡牌袋的模糊身影，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质问——为什么每个失败的继承者，都带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卡牌袋？
为什么银月的命契者每一世都站在祭坛前？
银月不知何时绕到他身侧。
她的狼耳紧紧贴在脑后，指尖死死抠住他的肩甲：\"那些...那些失败的人，最后都变成了法则丝线。
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哭。\"
核心球体的光突然暗了几分。
萧凌望着悬浮在中央的祭坛，这才发现祭坛表面密密麻麻刻着名字——最上面那行是\"陈渊\"，接着是\"苏九\"，然后是一长串他从未听过的姓氏，而所有名字的末尾都画着同样的符号：一个被卡牌包裹的沙漏。
\"所以系统不是帮我重塑天地的工具。\"他的声音低得像从地底挤出来的，指节捏得发白，\"它是个筛子，一遍又一遍筛出愿意爬进这个笼子的傻子，用我们的命喂饱这堆法则。\"
银月突然拽他的衣袖。
她的眼睛里映着核心球体的幽蓝，狼尾却在身后不安地拍打地面：\"萧凌你看......\"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脏瞬间漏跳半拍。
在那些重叠的影像最深处，有个极淡的影子正在转身——虽然面容依旧模糊，但那道身影的轮廓，与镜中每日梳头的自己，分毫不差。
穹顶的星芒突然剧烈震荡。
核心球体发出类似心跳的轰鸣，法则丝线如蛇群般缩回球体表面，只留下萧凌手腕上系统界面的血字还在跳动：「最终验证：接受成为第79任容器，或......」
\"或怎样？\"萧凌对着空气低吼，喉间泛起腥甜。
他能感觉到银月的命契之力正顺着交扣的手指涌进他体内，像团温水熨平他翻涌的情绪——这是她独有的安抚方式，从他们在死亡沙漠第一次遇见时就没变过。
核心球体没有回答。
但萧凌望着祭坛上自己名字的位置（那里还空着，只刻了个浅浅的\"萧\"字），望着银月颈侧发烫的印记，突然想起石锋在星轨外举酒壶的样子。
那家伙总说\"头，咱把路踩瓷实了\"，可现在他才明白——他们踩的从来不是什么新世界的路，而是前人用骨血铺就的，通往同一个结局的桥。
\"银月。\"他转头看向她，发现这个总爱炸毛的狼耳姑娘此刻正安静地望着他，眼底有他从未见过的清明，\"如果我说，我想看看这筛子到底能筛出什么......\"
\"我陪你。\"她截断他的话，狼尾轻轻扫过他手背，\"反正命契者的轮回里，我每一世都在等一个愿意回头看我一眼的人。\"
核心球体突然迸发出比之前更亮的光。
萧凌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识海深处被抽离，系统界面的血字开始疯狂滚动：「验证通过...第79任容器激活...」
而在那片刺目的白光里，他分明看见影像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一眼，像跨越了十万年的时光，直直撞进他的瞳孔。
原来，他早就在这里了。
白光褪尽时，萧凌单膝跪在祭坛前。
系统界面的血字早已消散，只余下识海深处传来的钝痛——那是十万年轮回记忆碎片碰撞的余波。
他望着祭坛上那个浅浅的\"萧\"字，喉间突然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像是雪地里炸开的冰碴：\"原来陈渊、苏九，还有那些没名字的前宿主......他们的骨血铺成的路，终点从来不是重塑天地，而是把新的傻子送进这同一个笼子。\"
银月蹲下来，狼尾轻轻扫过他手背的伤口。
方才被法则丝线擦过的地方正渗出淡金色血珠，那是命契者特有的血脉：\"你在发抖。\"她的声音像沾了月光的羽毛，\"害怕？\"
\"不是害怕。\"萧凌攥住她的手，指腹摩挲她腕间那半枚银纹——与月见草印记交叠的纹路此刻正泛着温热的光，\"是不甘。\"他抬头望向核心球体，那些曾绞碎前宿主的法则丝线此刻安静盘绕，像在等待新的祭品，\"既然是筛子，那我偏要做那颗硌碎筛网的石子。\"
话音未落，他已起身走向核心球体。
指尖刚触及那团幽蓝光晕，识海便炸开刺目的警报。
无形屏障如重锤砸在他胸口，萧凌整个人被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青铜墙上，咳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冰晶。
\"萧凌！\"银月扑过去要扶，却被他抬手拦住。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眼底反而腾起更炽烈的光：\"屏障在排斥宿主......或者说，在排斥'容器'的身份。\"他盯着自己发颤的指尖，\"他们要的是乖乖被法则吞噬的提线木偶，不是有反骨的。\"
银月忽然站到他身侧。
她仰起脸时，月见草印记正从颈侧蔓延至眼角，狼耳竖直如刃：\"我来。\"
\"银月？\"
回应他的是命契之力爆发的轰鸣。
淡金色光雾从她每寸皮肤渗出，在半空凝成一轮弯月。
那些原本蛰伏的法则丝线突然疯狂震颤，竟顺着光雾的轨迹缠上她的手腕——这次没有刺痛，反而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在轻吻。
核心球体的幽蓝开始褪成金红，与她身上的光雾产生共鸣，一道水桶粗的金色光柱直冲穹顶，将星芒碎片全部绞成齑粉。
\"原来你是......\"萧凌望着光柱中若隐若现的古老符文——那些他在命契之海底部见过的、与银月记忆重叠的纹路，终于在这一刻串成线，\"关键钥匙。\"他的声音发哑，\"所以每一世你的命契者都跪在祭坛前，不是献祭，是等待觉醒......等待成为打开这扇门的钥匙。\"
银月没有回答。
她的瞳孔此刻完全变成了金色，狼尾在身后展开成半透明的光翼。
光柱中传来核心球体的嗡鸣，像是沉睡万年的巨兽终于被唤醒。
当最后一道法则丝线没入她心口时，球体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露出内部流转的、比星光更璀璨的规则流。
\"你们......不该打开这扇门。\"
机械音般的意识波动突然炸响在两人识海。
萧凌瞬间将银月护在身后，却见核心球体的裂缝中渗出漆黑雾气——那雾气所过之处，法则丝线寸寸崩断，连穹顶的星芒都开始坍缩。
整个命运中枢剧烈震颤，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谁？\"萧凌厉声喝问，右手已按在卡牌袋上。
但这次卡牌没有跃出，反而在袋中发出不安的低鸣——那是面对更高位存在时的本能恐惧。
银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瞳孔恢复成琥珀色，但眼尾仍沾着金芒：\"不是这里的意识......像是从裂缝另一头渗过来的。\"她指向核心球体上方——不知何时，一道黑紫色的裂缝正缓缓撕裂空间，边缘翻卷着混沌气流，\"萧凌，那裂缝......\"
话音未落，一道刺骨的寒意从裂缝中涌出。
那寒意不似冰原的冷，更像某种超越温度的存在，直接冻穿了两人的灵海。
萧凌打了个寒颤，望着裂缝中翻涌的黑雾，突然想起石锋曾说过的话：\"头，咱走的路要是错了，就把它走成对的。\"
可现在，这条路的尽头，裂开的不是新世界的门，而是......
裂缝中涌出的气息突然变得更浓。
银月的狼尾不受控制地炸成毛球，她贴在萧凌耳边轻声道：\"我好像听见......有什么在哭。\"
萧凌握紧她的手。
他望着那道逐渐扩大的裂缝，望着核心球体中即将倾泻而出的规则流，突然笑了——比之前更锋利，更灼人：\"既然来了，那就都进来吧。\"他对着裂缝扬起下巴，\"我倒要看看，这笼子外面，到底关着什么。\"
裂缝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