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几乎是瞬间就被说动,但他还不算傻,知道这件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非常困难。
他咬咬牙,说:“我们需要更多人。”
石树眼睛中闪着光,非常赞同地点头:“我觉得,我们应该召集所有有意愿的人,但是我腿不太方便,这件事只能让你亲自去做了。”
他的语气中略带抱歉,让水觉得自己已经能号令他,因此非常受用。
他挺胸道:“行,我去一个一个问。”
这时两名族卫正好从屋旁经过,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言语,石树把木材捡起来递给他后,从他身旁擦过,去了药圃。
水继续劈砍木材,但心思早已不在手里的活上,他仿佛已经看到叶澜倒在血泊中,而他自己则号令起全族的场景。
想到这里,他的积极性更高,恨不得马上干完手里的活,就去召集曾经的族人。
之后的日子里,石树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水自己去做。
五六天后的一个黄昏,水去茅房的路上,把石树拦下来。
“树,人我都召集到了,明天就行动。”
石树点了点头,想了会儿后,对他说:“不用等明天,今晚最好,天黑黑的,他们看不清楚。”
水一听,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点头应下来:“到时候我喊你。”
石树摇头道:“不用喊我,不然把他们吵醒就完了,我会在狩猎队的房里,把武器给你们准备好,到时候你们直接来就行了。”
水非常赞同,高兴地道:“好,那就这么办。”
两人商量好后,水喜滋滋地往茅房走。
石树回到药圃,心不在焉地浇了点水,又去收晒草药的簸箕。
叶澜在室外的桌边刨木头,红麻种下去,据她估计,今年内就能收获,纺车和织布机的制作可以计入日程了。
石树从叶澜面前经过,叶澜喊住他:“小石,最近怎么样了?”
石树颔首:“挺好的,但是夜里有点睡不着。”
叶澜顿了一下,笑道:“那可别喝多了清神茶。”
石树跟着笑起来:“好。”
寒暄完,叶澜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用木炭和尺子在每块木材上划线,然后顺着记号线进行切割。
叶澜不太能记得前世的纺车和织布机具体是怎么做的,但是可以根据每个功能区,按照自己的理解,把需要的部件制作出来,最后拼接成为完整的机器。
然后在使用中,再去完善这些部件,使机器整体变得成熟。
木材备好后,叶澜照惯例叫来云和耀,她现在不自己动手了,只是语言指导两个徒弟干活。
纺车轮子部分的中轴用圆木制成,在截面用木炭画上“米”字线,将整个截面均匀地分成八份,两头相连。
叶澜抱着两手,在两人身边走来走去,看他们手忙脚乱地划线,感叹道:“有个墨斗就好了。”
“墨斗是什么?”耀抽空接话。
“墨斗是在木工行业中,用来画线做记号的工具,”叶澜以教学的口吻解释,“像你们现在用长尺比着画,不仅麻烦,还容易歪斜,但墨斗就不会有这些问题。”
“那老师怎么不做一个墨斗?”云一边按着长尺,一边问。
叶澜思考了一下:“倒是能做,只是缺点东西,有空再教你们吧。”
说话间,中轴上的记号线便都画好了,接下来要在中轴上凿榫眼。
榫眼的尺寸和榫头相匹配,二者紧密结合,可使木质构件之间实现牢固的连接,具备稳定性和抗震性。
天色已晚,榫眼只能明天继续凿,两人将处理好的构件搬去杂物房妥善放好,叶澜也抱着工具跟在两人后面。
从杂物房出来后,天色完全黑下来,今晚没有月亮,带着残余寒气的夜风一阵一阵地刮在身上,能激起人的鸡皮疙瘩。
叶澜搓了搓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对两人道:“行了,早点回屋吧。”
两人应了声,便朝狩猎队的房间走去。
叶澜也回到自己居住的石头房里,没多久,从窗户里透出来的油灯灯光便灭了。
又过了许久,一间木屋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溜黑影从屋里鬼鬼祟祟地摸出来,蹑手蹑脚地靠近狩猎队屋舍。
石树在门边的小凳上坐着,动了一天的腿终于得到片刻的舒缓。
漆黑的空间中,他忽然听到除了自己呼吸声外的动静,便低声对门外问:“水,是你吗?”
水的声音透过门闷闷地传进来:“是我,开门。”
石树站起来,将门栓打开,将人放进来。
“嘘,他们睡着了。”他压低声音道。
水点了点头,没回答。
夜色似乎被墨染透了,石树看不见他点头,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让水身后的人进屋:“让他们都进来吧,等会儿被巡守的族卫看见了。”
水便转头让所有人进屋。
石树指着窗根一堆有着长棍轮廓的漆黑事物:“长矛都在那里了,你们去拿,我去外面盯着。”
水一把抓住他,正要说话,床上的人似乎翻了个身。
石树当即捂住他的嘴,等空气再次安静,才放开。
水凑到他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不拿吗?”
石树低头,在黑暗中看向自己腿的位置,语气中带着嘲讽:“我这腿,有必要吗?”
水放开他:“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派个人跟着你。”
石树默了一下,点头说:“好。”
隔了一会儿,又提醒道:“拿到武器,先把床上的人都扎死。”
水转身,凭借着微弱的天光来到窗根,拿起一柄长矛,武器到手,他放了点心,让身后的族人也来拿武器。
石树从房屋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水的部下。
周围仍然黑漆漆的,水的部下紧跟在他身后,刚想开口问话,忽然便被捂了嘴,手脚也在下一瞬被束住。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晰,只隐隐见到前方的石树转了身。
似乎在笑,像他平日里那样,温和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