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哈利送回学校,伊莱尔前往有求必应屋的蔷薇花海。
五年过去,深红色的蔷薇依旧鲜艳盛放,像最初一样。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这片花海里,总觉得拂过周身的花瓣是血,而非他们亲手种下的爱意。
天色已经很晚了。
伊莱尔想着她对哈利冒出的念头,不敢回去见他们。
邓布利多给的通讯镜发出光芒,他们在找她,伊莱尔没接。她最后看了眼蔷薇花,回到住所。
把戏坊已经停止今日的营业,霍格莫德村灯火阑珊。
黛米正在准备夜宵,是蔓越莓司康、杏仁甜饼、马卡龙和加了牛乳蜂蜜的格雷伯爵茶。
弗雷德乔治坐在岛台旁,手里拿着通讯镜,沉默不言。
见伊莱尔回家,他们紧绷的脸上出现笑意,弗雷德将做好的马卡龙往她嘴里塞了一个:“是玫瑰荔枝味,黛米总知道你爱吃什么。”
“今天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伊莱尔逼自己咽下,她跨坐在他腿上,别有意味地蹭他,头埋入他颈弯,藏起脸上的神色。
“你也知道呀。”
弗雷德闷哼一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注意点,宝贝。”
最近伊莱尔变得格外热情大方,他和乔治当然乐意,但总感觉…宝贝似乎有点过于热衷了。
以前是他们变着花样勾引她,现在是她一见到他俩……
只能说属于倒反天罡了。
他半靠椅子,手按住她后腰,不让她乱动,压低声音道:“要是你想当着黛米的面,在岛台上…”弗雷德扬起唇:“我倒是不介意。”
胃疼。刚刚吃下的马卡龙被身体排斥,像针扎一般在翻涌。
伊莱尔更不敢抬头,她呼吸微微加重,手搂住他:“坏蛋…”
“就坏。”弗雷德捏捏她的臀肉:“宝贝不是一向喜欢我坏吗?上次把你按在镜子前……”
眼见黛米把耳朵竖起来,明显在偷听,此刻皱眉有了理由,伊莱尔神色带上羞恼,捂住他的嘴。
弗雷德弯起眸,垂眼看看伊莱尔捂住自己嘴的手。
伊莱尔只感觉掌心湿润。
很痒,她立即缩手。
伊莱尔瞪他,他没皮没脸的笑,理直气壮道:“你第一次捂我们嘴时,我就想这么干了。
她转身去找乔治。
乔治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伊莱尔,见她投进自己怀里,他伸手接住她:“今天很忙吗?”
黛米切好水果放到乔治旁边。
伊莱尔手指勾绕乔治垂落在胸前的红发,没有回答,而是对黛米道:“回庄园休息吧。”
“好的,主人。”
黛米点头,几个响指将厨房收拾干净,啪的一声消失。
“有点忙。”伊莱尔感觉自己脸色应该没有异样,她坐在乔治腿上,说了决斗俱乐部的事。
“不错的主意,他们的确需要尽可能的提升实力。”
乔治将一块切好的脆梨用叉子递到伊莱尔嘴边:“你和邓布利多对哈利的单独辅导还好吗?”
“要不明天休息一下吧。”
梨子的清香进入鼻腔化为腐烂的恶臭。忍耐着,她维持表面神色张嘴,嚼了几口囫囵咽下。
弗雷德乔治都在观察她,见她吃了进去,刚想松口气,伊莱尔捂住嘴消失在乔治的怀里。
先前的马卡龙,刚刚的梨。
胃部痉挛抽动,涌上喉管,她趴在洗手台尽数吐出来。
怎么没忍住呢…
真没用。
为什么不能再忍忍…
偏偏在他们面前,真没用…
她想要止住,想在他们来之前恢复常态,可止不住。
一直被压迫的身体如弹簧一般不受控的反抗,伊莱尔直吐到一点东西都吐不出来,只是干呕。
身体很痛苦。
像亿万只蚂蚁争先恐后挤进毛孔里啃食血肉,在骨头钻洞打孔,深入髓里叫嚣钻挠,她必须吃点什么去缓解,好难受,好难受……
乔治仍是刚刚怀抱伊莱尔的姿势,只是怀里的人已经不见。他与弗雷德面面相觑,当即用护腕传送阵来到伊莱尔身边,就看到她在洗浴间捂着腹部面色惨白,缩坐在墙角。
“…伊尔?”
他们快步上前。
“不,不…要…靠近我。”
伊莱尔捂住嘴,他们身上的气息让她更想进食,想要再度品尝鲜血人肉:“别…跟……过来。”
她再次消失在他们面前。
多日不对劲,弗雷德乔治怎么可能不跟过去,伊莱尔瞬移到了禁林八眼巨蛛的地盘里。
弗雷德乔治紧随她出现,见她倒在地上蜷缩,他们立刻将她抱起,让她远离地上的脏污。
“伊尔,你在瞒我们什么?”
“金妮被乌姆里奇抓去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伊莱尔没法回答,她的眼睛在一点点漫上赤红,再也忍不住,张嘴咬在了弗雷德的颈弯。
弗雷德发出难忍的痛叫。
獠牙破皮,刺进血管,比之野兽撕咬,更像钝刀割肉。
怀里的人在大口吞咽,鲜血灌入喉中,身体的煎熬得到缓解,眼见那块肉要被生生撕扯。
她停滞了,眼泪落出来。
弗雷德艰难抬手抚住她的头:“我没…事…伊尔,咳…没事。”
他看向乔治,乔治来到弗雷德身后,弗雷德后背衣服布料颜色变深,正被血快速浸透。
这血量绝对是咬破了动脉,再不赶快止血会要人命!
伊莱尔仍没松开,她的眼睛已彻底变成了赤红,脸上是挣扎,是绝望,还有对进食的渴求。
“伊尔,嘘…”乔治拭去她眼中不断流出的泪:“别怕,没事的,我们相信你可以控制自己。”
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但二人却隐约猜到了真相。
眼前恍惚,伊莱尔竭力让自己不要咬下去,不能咬下去。
乔治就在面前,弗雷德与她很近很近,啊啊啊,怎么可以,她都在干什么,她在干什么…
银白色的发丝凌乱垂散,狰狞骇人的黑麟破皮而出。
发疯般的呜咽从喉腔宣泄,獠牙却不肯再进分毫。
不可以,不能咬下去。
一旦咬下去,咬下第一口,那将不可收拾,她会继续,会做出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理智压过身体的欲望,弗雷德颈弯的牙一点点松开。
伊莱尔在松开那一瞬间咬住自己的胳膊,推开弗雷德,跌跌撞撞几瞬跑到数百米之外。
想要杀人,想要破坏。
想要弄死毁掉身边所有活着的生物,杀光……破坏……血…
黑气从她身上海潮般散出,奔涌间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方圆百米夷为平地,寸草不生。
她停下,在空气中嗅闻,一双血眸竖瞳扭头看向身后,香甜,生命的味道……该吃掉。
弗雷德捂着血口:“…伊尔?”
他们望着他们的爱人,她在向他们重新迈步走来。
但眼神外貌气息完全陌生。
停下…不可以上前。
她后退半步跪坐在地,身体如癫痫发颤,喉中发出尖锐的嘶喊,手握拳用力砸向自己的头。
清醒,清醒…
疼痛造出短暂的神志恢复,血从前额流出,渗入眼中。
不,不够。
伊莱尔手抓向膝盖,利爪刺进,她将小腿撕扯扭掉,喉腔无法遏制的发出一声惨叫。没有小腿,身体失去支撑,她倒在地上,终于无法走路,血源源不断从膝盖之下涌出。
伊莱尔艰难喘息着,仅剩的一只手臂支撑身体,五指死死钉入地里,她嗬嗬抬起头,眼中所见之景扭曲模糊,所能见的只有生命的光团,伊莱尔望不到他们脸上的神色。
他们在嘶喊着朝她奔来。
感觉很远,传到耳中像另一个世界发出的凄喊,但足以让她听得心里极苦极痛极疼,碎断肝肠。
她不想他们靠近,不想他们看到她现在这般模样。
现在一定很恐怖,很难看,很恶心,怪物,邪魔……
他们看到一定不会爱她了,不会喜欢她。会嫌她,怕她,最后的记忆不再美好,会厌恶她…
不不不,不要过来。
别过来,求你们…别过来…
有谁能杀了她啊,杀了她…在他们看到她这样之前杀了她。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她为什么会存在…她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存在啊啊啊!!
「可这就是真正的你呀。」
「放弃逃避,接受吧,孩子。抗拒不过是无用之举。」
身体在复生。
她只能不断肢解自己,腿,手臂,想要阻止自己,让自己不能行动,不会去破坏,毁灭。
不能伤害他们。
还不够。她的身体还在复生,在不断的复生。伊莱尔真希望薇薇安在这里,真希望她在。
「又或许,吃了他们。」
「你就能解脱了。」
“滚啊!!!!”伊莱尔崩溃:“闭嘴!闭嘴!!闭嘴!!!!”
“我真他妈的艹了!!!!!!”
“你出来!!从我脑子出来!!!闭嘴!!闭嘴!!!!!!”
她拔出刀,想砍掉自己的头,砍掉那个纠缠不散的声音。
可在刀即将抹向脖子时,有谁抱住了她,挡在刀刃前,将她抱了个满怀,把她拥进安宁里。
乔治握住银刀的刀柄与刀刃,他竭尽全力去夺去抢,不让它刺穿弗雷德的身体:“松——手,伊尔…听话乖乖,别再——伤害自己了。”
“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我们不会怕你,不会嫌你。”
“别这样…松手好吗…松手。”
弗雷德抚顺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没事了…宝贝,没事的…没事的,伊尔。”
尽管喉咙好几次噎住,每一次发出声音都会扯动脖颈的血口,说不出句完整的话,但弗雷德竭力保持语调平缓,让自己开口说话。
他们努力让自己冷静,努力不去回想刚刚看到的画面,努力无视四周的鲜血泥泞,努力不去看地上她撕扯下的断肢,努力把自己全部注意力放在当下,放在伊莱尔身上。
“好啦…伊尔,我…们在…这呢。”
弗雷德在她耳畔柔声道:“只是一点…咳…小插曲。只是命运这…混蛋在耍鬼把戏。记得吗?我们可以…打败它,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眼前猩红扭曲的景象不见,世界一下变的安静了,只有熟悉且温暖的声音在安抚。伊莱尔身体滞住,嘶喊与自残停止,手腕松懈,银刀有脱手的迹象,乔治立刻将那刀夺走,甩臂扔飞,直扔进丛林深处看不见。
“昏昏倒地。”乔治拿出魔杖对准伊莱尔,咒语无用。
伊莱尔还在躁动呻吟。
她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咬出血。或许不止是唇,单单咬唇流不出直顺着脖子前胸流到身下的血。
弗雷德能感受到掌心下她的眼泪滚烫。他与乔治对视彼此,却发现对方的脸色煞白发青。
乔治扯下衣服的一角将自己的手严严实实包裹,他刚刚夺刀时划破掌心手臂,血不断的流。
伊莱尔明显会被这刺激。
他对上弗雷德的目光只是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在瞒着他们。
应该已经瞒了很久很久,只是这次终于瞒不住…
弗雷德只能不断说话,转移她注意力,这管用点,伊莱尔虽然呼吸急促,但终归不再暴起。
她喉咙往下咕咚吞咽了什么东西,沙哑开口,不像人发出的声音,倒像阴暗的地洞呼风,含糊听不清。更多的血随着嘴张开泄出,弗雷德乔治的脑子已经宕机了,全是血。
怎么会这么多的血。
伊莱尔嘴张张合合催促着不停说着什么,可就是含糊只有气音,直到突然间,变得清晰起来。
“离……开…”
“离开……求你们…”
怎么会离开,怎么能离开。
一定有什么办法帮她,一定能让她摆脱这种境地!
“梅林!!”乔治对天嘶喊:“你在看着吗!!帮帮她啊!!”
“她是你的女儿!!帮帮她!”
“你不是神吗!你不是至高无上的神吗!!帮帮她啊!!!”
然而神没有到来。
不论乔治如何嘶叫咒骂,如何呼唤恳求,没有神降临。
天空繁星闪烁,是满月。
丛林深处有暗绿发光的眼睛藏在灌木后隐隐绰绰,传出阵阵狼嚎,是数十头完全狼化的狼人。
它们被鲜血的味道吸引。
对于伊莱尔的气息,它们再熟悉不过。就是她和那个叫海格的混血巨人不断驱赶它们,让它们无法靠近学校同化学生,壮大族群。
也是她,在它们展开屠戮时打断它们,让它们无法尽兴!
现在她受伤了。
它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天上的星辰变得异常明亮生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将他们所在的这片空地照耀得几乎如同黑夜即将褪去,太阳快要升起,滋生万物的黎明。
可哪有黎明,哪有太阳。
狼人流着涎水靠近。
伊莱尔还在清醒与混沌的旋涡拉扯中痛苦地挣扎。
弗雷德乔治二人皆失血过多,勉强站起,握紧魔杖。
狼人蓄势待发,目标直奔他们护在身后的伊莱尔。
就在这时,灌木丛发生响动,圣洁银光出现,贝缇甩着月辉般的鬃毛冲出,撞上狼人。
狼人被独角兽的角贯穿腹部,贝缇甩头将它踢飞。
更多独角兽出现。
它们相继跃出,银辉更甚。他们所在的空地刹那间亮如白昼。黑暗恐惧消失,只剩光明温暖。
这种被光明自然偏爱的生物对狼人一向有极强的震慑。更别提此刻有近乎百匹独角兽出现,恐怕整个森林的独角兽都在这里。
它们有的守护在伊莱尔身边,有的跟随贝缇冲锋。
那些狼人四散而逃。
贝缇回来,脖颈有狼人抓挠过的伤痕,但它昂首阔步,其余独角兽微微低头,给它让路。
它径直走到伊莱尔身边。
一双浅蓝色的眼眸温和地看向弗雷德,虽没发出人言,弗雷德却看懂了它眼神中的含义。
他放开伊莱尔让她平躺。
贝缇弯下前膝而跪,修长美丽的脖颈垂下,银蓝色的液体从伤口流落,浸入伊莱尔唇中。
独角兽自愿献上鲜血。
在贝缇跪下时,其它独角兽纷纷随首领屈膝跪下,朝伊莱尔所在的中心垂首而拜,近百匹独角兽在此聚集,一圈环绕又一圈,它们身上的圣洁光辉愈发强盛,发出奇特如吟唱的低鸣,昔日独角兽的祝福显现。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伊莱尔安静下来,她在变回原样,弗雷德乔治身上的伤也在愈合。
伊莱尔呼吸平稳,陷入沉睡。
“谢谢你,贝缇,谢谢。”
二人握着她的手抵在唇边,脸庞与其相贴相抵,失而复得般将她紧密搂抱在他们中间。
贝缇起身站正。
它似有所感仰头望向天空。
星辰明月变得黯淡,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能量。
贝缇发出叹息。
它淡蓝色的眼眸不知何时变成了翡翠般的帝王绿,看向伊莱尔的目光中满是疼惜和爱怜。
它定定瞧了她一会,瞧着她沉睡的面孔,瞧着她身上的血,翡翠绿的眼眸不断涌出泪水。
用角拱开碍事的红毛,它角尖点向伊莱尔的额头。
四周近百匹独角兽的魔力汇聚于此,光明笼罩。
一枚似白鸢尾花的图纹在她的额间缓缓出现又隐去。
与此同时,在它的引导下,其余魔力如洪流般渡入弗雷德乔治的身体里,他们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魔力在疯狂的极速飙升。
但不只魔力在增长,感觉身体全方位都在强化提升,仿佛脱胎换骨,与天地产生了共鸣。
弗雷德乔治对视,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撼,还有…疑惑。
独角兽有这种本领吗?
二人魔法史就没有及格过,不清楚历史上有没有。也没听说过独角兽还可以这样做。
想不通就不再多想。
伊莱尔身上的衣服都成了碎布,满身是秽血污泥。夜深露重,天又寒凉,独角兽的魔力还在对她和他们灌输,暂时无法回家。
弗雷德拿出斗篷,给她小心细致地裹好。乔治拿手帕给她轻缓地擦去满脸都是渗进眼中的血。
光辉将散,贝缇深深看了眼弗雷德乔治,从头到脚。
十分神色里,两分嫌弃,七分认可,一分警告。
可这两人此刻满心满眼都在伊莱尔身上,魔力增长什么的,哪有自家宝贝重要?完全没看,也不在乎独角兽眼中在流何种神色。于是那一分警告便归入了认可,七分变八分。
天上星辰重新明亮。
贝缇眸中的帝王绿消失不见,再度变回本有的淡蓝。
它晃晃头,昂首对天发出一声长鸣,独角兽族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