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消防队长过来报告情况:“市长,事故初步处理完毕了。
高架桥塌了十一米,十三户房子遭了殃,七个人没了,十三个人受了伤。
初步看,是雨水侵蚀导致的局部坍塌。
具体原因还得等检测结果出来。”
听了这话,易学习冷笑了一声。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些高架的质量标准是什么样的。
别的不说,在李达康管着的时候,这种低级错误是不会发生的。
在他看来,这事明摆着就是有人故意捣乱。
不然桥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塌了呢?这种事只要不闹出人命还好说,一旦涉及到人命,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易学习心里明白这一点。
看着眼前这一片混乱,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是个明白人,知道为什么会被调到京州来当市长——有人想拿他来制衡李达康,这事他躲不开。
从政的人谁不想往上爬,他也不例外。
但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升官发财,他还想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刚上任那会,他没去找李达康,而是直接上手干活了。
这一点至关重要。
李达康现在可不敢像以前那么霸道了。
易学习一来,他就立刻往后缩了缩,没正面交锋,反而找了个机会让易学习先接手工作。
这种默契可不是软弱无能,而是有风度。
李达康有自己的打算,他的策略谁也改变不了,易学习也不行。
现在他放手,就是想让易学习接手光明峰项目,这才是关键。
但这事可不好办。
易学习又不傻,他知道光明峰项目是个能显摆政绩的活儿,但也充满了风险。
这样的威胁,对他来说才是真要命。
这么多年跟李达康打交道,易学习对李达康那点心思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跟光明峰项目的任何人透露过半句,就是这个原因。
救援工作还在紧张地进行着,光明峰区的区长孙连城这才慢悠悠地赶到了。
一到事发地点,孙连城一眼就看到了易学习。
他快步走上前去打招呼,同时说明了自己赶来的缘由:
“易市长,我是孙连城,光明区的区长。
刚才在机场接待考察的客商时,接到了这里的报告,我就马上赶过来了。”
孙连城说话时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
作为光明区的区长,区里发生了这种事,他作为第一责任人感觉压力巨大。
在面对李达康时,他知道自己必须态度端正,这点他心里是有数的。
李达康一贯的作风是:一出问题,责任都是别人的,自己永远都没错。
但眼前的易学习却和李达康截然不同,这让孙连城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易学习仔细打量着这位光明峰的副指挥。
他之前就研究过孙连城的资料,觉得孙连城是个老实巴交、中规中矩的人,做事也是按部就班。
这正是易学习所喜欢的类型——干部就应该守规矩。
在易学习看来,“规矩”就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本分”就是不干预民营经济的发展。
只要法律允许,什么都可以尝试,这才是真正的道理。
他对于李达康那种什么都大包大揽的做法实在看不惯。
而孙连城呢,老实本分,一心想着为老百姓办事又不瞎折腾,算得上是个好干部。
眼前的孙连城,就是典型的例子。
易学习说话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继续问道:“孙区长,这座高架桥你还有印象吗?是谁负责建的?”
孙连城当然能猜出易学习此刻的心情。
虽然不清楚易学习的具体想法,但他能感觉到,易学习并不是在针对他个人,而是在单纯地了解情况。
孙连城连忙回答道:“易市长,这座高架桥是四年前通车的,那时候的市长是达康书记。
京州现在的所有规划都是在那时候定的,包括这座桥。
我当时是副区长,负责光明区的基础设施建设,这条路是我亲眼看着建起来的。
用工设计和材料选择都经过了严格的审核,绝对没有问题。”
孙连城说得一清二楚,这条路的质量和来历都明明白白,没有丝毫隐瞒。
易学习听后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果然是这样,毕竟这条路是李达康修的,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如果真的有问题,处理责任人就行了,但要是没问题,那就更棘手了。
孙连城拍着胸脯说这条路是按照百年工程的标准建的,别说京州的雨了,就是火星上的雨都侵蚀不了。
他还保证所有参与的人都可以作证。
然而易学习并不吃这一套,他盯着路面的断裂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故意追问:“那你说不是雨水的原因,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他的话里带着几分调侃,显然是在故意为难孙连城。
孙连城反应挺快,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说,干脆就闭嘴低头装傻。
不过这种事心里明白就好,真要说出来也没用。
易学习也不傻,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问是不是因为拆迁安置的死难户,有没有签搬迁协议。
孙连城脸色顿时不对,心里明白这事再也捂不住了。
他一开始就清楚事故的关键所在,也知道易学习能瞧出破绽。
可他自己都不敢正视的事情,易学习竟然当面给挑明了,这让他怎么接口回应呢?
沉默就等于默认了,易学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虽然他不太愿意相信,但眼前的事实明摆着。
李达康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简直就是不把人的性命当回事!
九条人命,总得有人出来担责!不管是谁,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场大雨似乎也在倾诉着这起事故背后的种种黑暗。
再说另一边,祁同伟看到124案件后,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到这些人下手这么狠,偏偏选在他卸任的第四天。
刚想到这里,孟德海来了,这位新来的市委书记。
孟德海对祁同伟感激涕零,毕竟当初是祁同伟推荐他上的位。
想当年在京城海市,他被调到人大当主任,基本上就是被晾到一边了。
表面上看是升了一级,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的政治路已经走到头了。
他彻底心灰意冷了,对个人前途已经没什么指望了。
不过他自己倒是看得开,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一直讲究实用主义,什么手段都敢用,能有这样的结局已经算不错了。
他对战友的儿子安欣一直心怀愧疚,不但没保护好他,还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年纪轻轻就一头白发,快四十岁了还没成家立业。
安欣一门心思要扳倒京城海市的那些黑恶势力,可他却无能为力,自己也被晾在一边,这才是他最痛心的地方。
祁同伟的到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救星。
那些让他头疼已久的问题,祁同伟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
他自己的政治路也出现了转机,直接升到了省公安厅。
至于他一直挂念的安欣,现在已经是清河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了,虽然发展不算特别顺利,但比起以前已经好多了。
他也跟安欣聊过,祁同伟想把安欣调到省公安厅,但安欣没同意。
后来当他收到调令时,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为祁同伟鞍前马后,毕竟祁同伟算是救了他的后半辈子。
他没有亲生儿子,安欣就是他当作亲儿子一样看待的人。
既然安欣得到了这样的关照,作为“父亲”的他自然也得拿出应有的姿态。
所以,当他得知自己被任命为京州**书记时,他心里清楚得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祁同伟需要他的时候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上任之前,他特意去找祁同伟接受任务。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从京城海市的人大主任到省公安厅,再到如今的京州**书记,虽然级别一直是正厅级,但手里的权力那可是天壤之别。
在省公安厅,他虽然是高配副厅级干部,但实际上就是个临时工。
祁同伟也给他安排了一些小活。
但这次的京州**书记可不是个闲职,而是实实在在的权力岗位。
想当年赵立冬坐这个位置时,把他逼得那叫一个惨。
现在轮到他自己有机会坐上这宝座,说什么也不能再让机会溜走。
他对自己那可是信心满满,以前什么事都得自己亲力亲为,上面没人罩着,干什么都缩手缩脚。
但现在有了祁同伟做靠山,还有什么可怕的?就连京州的李达康书记,他也敢去打交道了。
书记这位置,那可是真刀真枪考验能力的。
只要你有能耐,这位置绝对让你成为三号人物,说不定还能跟一把手平分秋色。
看看以前的高育良,再看看现在的祁同伟,不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嘛。
不过这时候,情况又有新变动了。
这事他不用多想,有祁同伟在后面撑腰,足够了。
就这么简单。
所以现在他怎么看,全得看祁同伟的脸色。
祁同伟抬眼瞅瞅孟德海,越瞅越觉得像。
孟德海和高育良那气质、长相,简直太像了。
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感觉,实际上,孟德海这副模样,正是祁同伟重用他的关键原因。
不然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挑中了他呢?
这时祁同伟脸上笑嘻嘻的,问他:“你跑过来有什么事?”虽然祁同伟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孟德海的来意,但还是这么问了,因为这时候,他的态度很关键。
有些话要是对孟德海说了,那就完全变味儿了。
孟德海当然明白祁同伟的意思,所以也特配合地回答:“祁书记,我接到组织部通知,让我去京海当书记。
这任务有点蹊跷,我想知道您对我这次调动的看法。
毕竟我是您的手下,这种大事得听您的。
顺便也请您给我指条明路。”
其实孟德海年纪比祁同伟大,但这时候态度特恭敬。
这就是官场上的规矩,祁同伟提拔过他,所以他面对祁同伟时,就算年纪再大,也只能毕恭毕敬的。
祁同伟没直接答话,反而问:“你觉得李达康这人怎么样?客观说说。”
祁同伟的意思明摆着,他在试探孟德海对这事的态度。
孟德海早有准备,他在省厅待了半年,一直瞅着局势呢。
现在汉东分了两派,一派是祁同伟和高育良带的汉大帮,控制着政法系统和两个地级市;另一派是沙瑞金领头,李达康打前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