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还没透亮,贾东旭就摸黑到了车间。
他轻手轻脚擦净刘海中的工具箱,把生锈的扳手浸进煤油,又特意往师傅的搪瓷缸里撒了把新茶叶。
工友们陆续来上班时,他正哼着小曲给铁砧除锈,见人就凑上去:\"王哥,您瞧我师傅刘海中,昨儿他教我看铁水颜色,我总算摸着点门道了!\"
\"李姐,我师傅刘海中那淬火手艺,整个轧钢厂都找不出第二个!\"
流言像长了翅膀似的在车间乱窜。刘海中抱着图纸经过时,总听见角落里传来:刘师傅教徒弟真尽心的议论。
他摩挲着图纸边缘冷笑,心里嘀咕:贾东旭这小子是想把我架起来?是把我刘海中当傻子?一些工人的议论他根本不在意,依旧板着脸对贾东旭的示好视而不见。
转机出现在三天后。贾东旭攥着写满笔记的小本,敲开车间主任办公室的门:\"主任,您看!\"他翻开本子,里头密密麻麻记着刘海中教的锻造技巧,\"要不是刘师傅手把手教,我哪能进步这么快?\"他故作红着眼眶,声音发颤,\"我就想求您件事,能不能在班前会上提提刘师傅?这是我当徒弟的一点心意感谢我师傅刘海中的尽心教导......\"
车间主任翻着本子,眼里笑意渐浓:\"现在年轻人,肯尊师重道的可不多了!行!这事我记下了!\"
当刘海中被叫进主任办公室时,还以为又要挨批。不料主任拍着他肩膀笑道:\"老刘啊,贾东旭那小子天天念叨你,说你教徒弟上心!\"主任推来一份简报,\"还建议宣传科做了师徒传承专题,重点写了你带徒弟的事儿!\"
刘海中攥着车间主任递来的简报,指尖几乎要把纸张戳出个洞。油墨未干的\"优秀师徒典范\"标题刺得他眼眶发烫,耳边还回响着主任那句:年轻人能记着师傅的好,不容易啊。
他刘海中把面儿看得比命重,贾东旭做的事儿,他明知道带着目的,心里也有感动,至少他尽心了。罢了他是他,贾张氏是贾张氏,心里已经放下不满。
\"师傅!\"贾东旭抱着图纸凑上来,额头还沾着铁屑,\"我又画错了,您再教教我......\"他突然瞥见刘海中手里的简报,眼睛一亮,\"主任跟我说要宣传您带徒弟的事儿了?我就说,整个车间谁不知道您教徒弟最上心!\"
刘海中的喉结动了动,想说:少在这儿装模作样,话到嘴边却成了:\"图纸画错了三处,尺寸比例全乱套!\"他重重把简报拍在桌上,故意板着脸,余光却盯着贾东旭——这小子低着头,耳朵尖都红了,活像家里儿子等他训话的样子。
\"师傅,我妈......\"贾东旭突然抬头,眼圈泛红,\"那天她是犯浑!其实她天天在家念叨,说您是院里最有本事的人,还说让我给您养老......\"他慌忙抹了把脸,\"您要不消气,就拿锤子敲我两下!\"
窗外传来锻打声,刘海中望着徒弟鼻尖上的煤灰,想起这些天他早起生炉子、帮自己打饭的模样,又想起车间里此起彼伏的刘师傅厉害。骄傲与别扭在胸腔里搅成一团,他最终被贾东旭的糖衣炮弹淹没,抓起图纸甩过去:\"明天带瓶二锅头来,边喝边改!\"
贾东旭愣了一瞬,突然咧嘴笑开,露出两排白牙:\"师傅,我明儿会提前帮您把饭打好!\"
刘海中背过身去,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上扬的弧度。他抓起搪瓷缸猛灌一口茶,烫得直吸气,心里却比喝了蜜还甜——哼,臭小子,算你还有点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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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刚把最新一期的宣传板报画完,粉笔灰还沾在指尖,就听见通讯员小王喊他:\"苏青同志,厂长喊你去办公室呢。\"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入党的事儿审批有结果了?还是宣传工作出了岔子?
推开厂长办公室的门,杨厂长正叼着烟,笑眯眯地朝他招手:\"小苏啊,快坐!\"桌上摊着一叠文件,最上头盖着鲜红的公章。
\"厂长,您找我是......\"苏青盯着桌上的文件刚要开口。
\"好事!不用担心。\"杨厂长把文件推过来,\"你媳妇张秀兰的调动纺织厂已经批准,明天张秀兰就能来咱们厂宣传科报到!\"见苏青瞪大眼睛说不出话,他又补充道,\"这次是和纺织厂的工位互换,两边都想要调换,才会这么顺利!\"
苏青的手指抚过文件上自己媳妇的名字,眼眶微微发热。以后不用隔着半个城牵挂,不用再担心她夜班路上不安全,每天清晨能载着她穿过梧桐树影,傍晚一起迎着夕阳回家......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猛地站起来:\"厂长,太谢谢您了!我......我都不知道说啥好!\"
\"谢啥!\"杨厂长拍了拍他肩膀,\"你小子工作有能力,帮厂里出了不少力,这点事儿算什么?\"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对了,你媳妇文笔不错,宣传科正缺这样的人才。记得让她明天带两篇之前写的材料,我好跟老马提转正。\"
苏青他猛地站起身,腰板挺得笔直:\"厂长,您这恩情我记下了!秀兰调过来,往后我没了后顾之忧,干活更得铆足劲儿!\"
杨厂长笑着摆摆手:\"小苏,我说过了不要再谢了,这调动连人情都没用算不上我的功劳,还有这是你该得的,厂里看重的是你实打实的本事。\"
\"不!\"苏青向前半步,语气斩钉截铁,\"没有您帮忙,这事儿哪能这么顺当?\"他攥紧拳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真诚,\"往后您指哪我打哪!宣传科的活儿我保证帮您干得漂漂亮亮,厂里的宣传口子我帮您牢牢的我在手里,厂里有啥难啃的任务,尽管交给我!我苏青说到做到!\"
杨厂长夹烟的手顿了顿,打量着眼前年轻人涨红的脸。他明白苏青的意思,这是跟他表忠心,也有让他支持上位的意思,可是苏青还太年轻,帮他上位,就怕被人说闲话。
\"好!\"他重重拍在苏青肩头,心道不急,等入党的事下来,到时才好提拔组织里优秀年轻人,收起思虑说:\"年轻人就是要这股子冲劲!有你这话,往后厂里的宣传工作,我更加放心了!\"
苏青踏出办公室时,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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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厂长方才拍在肩头的那一下,仿佛还带着力道,让他胸腔里翻涌着一股按捺不住的野心——要想在厂里站稳脚跟,光靠表忠心可不够。
他摩挲着工装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工作调动批文,脑海里迅速划过厂区里的人际关系网。
宣传科的许大茂,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食堂的傻柱,掌勺的手艺连厂长都赞不绝口,更别提厂里大大小小的科长副科长。这两人,一个能帮掌控舆论风向,一个能抓住领导的胃,都是以后仕途的帮手。
还有中院新来的刘平,后勤科物资科,都是人脉。不过刘平这个票据的人情已经给出去了,剩下傻柱和许大茂俩人。
正想得入神,迎面撞见抱着工具箱的贾东旭。苏青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贾家那一家子,尤其是贾张氏,活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虽然现在贾张氏扛包每月多了二十块,那也是杯水车薪。除非能把秦淮茹弄进厂里工作,转了城市户口,可这谈何容易?反正目前他做不到,苏青摇了摇头,决定暂时把这事儿抛到脑后。
眼下最要紧的,是即将发放的自行车票。他摸出藏在内袋的小纸条,上头歪歪扭扭记着日期。得赶紧把这消息透露给傻柱和许大茂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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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班后,苏青敲响了傻柱家的门。门开处,傻柱叼着烟卷探出头,工装围裙上还沾着油星子:\"苏哥,您是稀客啊!快进来坐!找我啥事,要我掌勺做菜吗?\"
\"柱子,要跟你说个要紧事儿!\"苏青压低声音。屋内陈设简陋,墙上挂着雨水的奖状,歪歪斜斜贴着几张画报。
他瞅准没人,从口袋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八月起,粮票、自行车票、缝纫机票,收音机票都要实施了,往后买大件全凭票买。雨水十岁了吧?过两年就读初中了,这自行车得赶紧置办,晚了有钱都买不着!\"
傻柱挠着后脑勺尴尬,愁眉苦脸道:\"嗨!您又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我不是把钱借给贾家救急了吗,现在兜里比脸还干净,买自行车钱不够......\"
\"跟工友借啊!\"苏青拍了拍傻柱肩膀,\"先把车买了,以后慢慢还!你在厂里人缘好,谁不乐意帮把手?雨水上学要紧,总不能天天让孩子跑着去学校吧?\"
苏青也有想帮着傻柱的意思,让他把钱花出去,添些大件总比填了贾这个窟窿强。以后秦淮茹来找傻柱借钱,他能有拒绝的借口,毕竟,工友的钱借了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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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漫过四合院的飞檐。苏青抹了把额头的汗,攥着被掌心焐热的纸条往许大茂家走。在后院走廊,正巧撞见许富贵蹲在墙根修收音机,螺丝刀在夕阳下泛着光。
\"许叔,这么晚还忙呢?\"苏青笑着打招呼。
许富贵头也不抬,喉咙里哼出一声:\"公家的机器,坏了明儿咋播通知。\"布满老茧的手指灵巧地拧着螺丝,收音机外壳缝隙里渗出机油的味道。
苏青驻足片刻,目光扫过对方脚边散落的零件:\"听说最近厂里要换新式半导体,许叔这手艺,到时候指定还得您出马调试。\"这话倒不是恭维,整个厂里谁不知道广播站的设备全靠许富贵一手维护。
许富贵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听谁说的?\"
\"宣传科同事喝酒时提过一嘴。\"苏青笑着扯开话题,\"您忙,我找大茂有点事。\"转身时,余光瞥见许富贵将螺丝刀攥得发白,收音机的零件在铁盒里叮当作响。
苏青发现他好像又打错话了,他觉得的好事情,对许富贵就不一定了,技术更新迭代,代表国家在快速发展,这以后收音机的调试维修不再是他擅长的领域,他也不再是那个无可替代的人。
叩开许家大门时,许大茂叼着烟斜倚在门框,身后收音机正放着评书:\"稀客啊苏哥,找我听评书?\"
\"比评书还热闹的事儿。\"苏青闪身进屋,刻意放轻声音,\"八月要发各类票证了,自行车、缝纫机往后都得凭票才能买......\"
话未说完,屋外就传来碰撞的脆响。苏青心头一跳,只见许富贵推门而入,蓝布衫还沾着机油:\"你刚说什么票证?消息从哪来的?\"许富贵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要把每个毛孔都看穿。
苏青吓了一跳,这许富贵不讲武德啊,这是他一进许家,许富贵就跟上了,走路还没声音,不然苏青不可能不知道。他也知道走廊的话刺痛了许富贵,许富贵因为这事有些迁怒他了。
他平静下来后地摸出纸条:\"许叔,我也是替兄弟着想。眼瞅着七月中旬了,大茂要是有需要......\"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许富贵将茶缸重重搁在桌上,溅出的茶水在报纸上晕开墨痕,\"你有好事,凭啥想到我家大茂?就因为你是好人?\"
屋内空气瞬间凝固。许大茂慌忙起身打圆场:\"爸您这是干嘛,有话还好说......\"却被父亲抬手制止。苏青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迎上老人审视的目光——这人情,怕是没那么好送,还有作者想要贿赂读者要评论的事也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