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手机里的电流杂音刺得耳膜生疼，接着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齿轮：“顾小姐，恭喜你抓了个替罪羊。”
她指尖猛地收紧，手机险些滑落。
裴砚舟的手掌立刻覆上来，温热的掌心贴住她发凉的手背，指腹轻轻摩挲她虎口的薄茧——那是她练了十年台词留下的印记。
“赵天成的最后一个老朋友。”对方似乎猜透她的疑惑，轻笑一声，“你以为张浩这种只会背黑锅的废物能翻起多大浪？真正要和你算账的人，现在才上桌。”
顾疏桐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老地方？”
“聪明。”对方低笑里带着恶意，“明晚八点，别让我等太久。”
“等等！”她对着手机喊，可忙音已经响起。
屏幕上的“未知来电”像颗淬毒的钉子，扎得她眼睛生疼。
“怎么说？”裴砚舟抽走她手里的手机，拇指在通话记录上划了划，“号码被技术手段隐藏了，不过……”他突然抬头，目光亮得像淬过星火，“尾号是本地号段。”
何敏不知何时凑过来，发梢还沾着方才追张浩时蹭的蛛网：“陈队刚说赵天成的海外账户今早有异常流动，看来这条鱼沉不住气了。”她伸手把顾疏桐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要我现在调监控吗？”
顾疏桐望着裴砚舟掌心里还带着她体温的手机，忽然想起大学时在影棚吵架的场景——那时他也是这样，明明急得耳尖发红，偏要装成云淡风轻的样子分析分镜脚本。
“去。”她吸了吸鼻子，把涌到眼眶的热意压回去，“但得按我的节奏来。”
裴砚舟立刻懂了她的意思，屈指敲了敲她肩：“老地方是你大一拍毕业作品的废弃仓库？”见她点头，又补了句，“当年你拍《破茧》时，我还在隔壁棚骂道具组把蛾子养得太胖。”
何敏掏出防狼喷雾检查按钮，闻言挑眉：“所以导演老师是想故地重施？当年你可是把顾疏桐锁在棚里改了三版分镜。”
“那叫精益求精。”裴砚舟理直气壮，转身从外套内袋摸出个微型摄像头别在顾疏桐衣领，“这次你负责引蛇出洞，我和何敏在外围布网。陈队的人会在五百米外待命，听到三声哨响就冲进来。”
顾疏桐低头盯着摄像头，忽然伸手勾住他手腕：“如果是顾家的人呢？”
裴砚舟的手指在她腕间顿住，温度透过衬衫袖口渗进来：“那更要当面问清楚。”他说这话时眼尾微微上挑，像只蓄势待发的猫，“你顾疏桐连金棕榈都拿过，还怕和亲戚聊家常？”
何敏在旁边憋笑憋得肩膀直颤：“导演老师这是把哄猫的本事全用上了。”
第二天傍晚，顾疏桐站在仓库门口时，风里还飘着当年拍《破茧》时的味道——潮湿的水泥混着铁锈，还有隔壁厂倒闭前最后一批生产的橘子汽水味。
裴砚舟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左后方有个穿黑夹克的，在抽烟，是我让何敏安排的‘守卫’。”
她低头调整耳麦，指甲盖大的屏幕上跳动着两个绿点——何敏在二楼通风口，裴砚舟在东侧废料堆后。
“顾小姐来得挺准时。”
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疏桐抬头，看见阴影里立着道身影，鸭舌帽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半张紧抿的嘴唇。
她往前走了两步，鞋跟磕在水泥地上的声响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清晰：“赵天成的老朋友，总该让我看看脸吧？”
对方摘下帽子的瞬间，顾疏桐的呼吸险些停滞。
“小桐。”顾正辉的声音像块冷透的玉，“别来无恙？”
她后退半步，后腰抵上生锈的货架，疼得皱眉：“叔叔？你和赵天成……”
“合作十年了。”顾正辉把帽子攥在手里，指节泛白，“当年你爸把顾家影视交给你时，我就说过——流量明星扛不起百年家业。你偏要学什么表演，拍什么文艺片，现在好了，代言翻车、全网黑，连个破剧本都能被人当枪使。”
顾疏桐忽然笑了，笑声撞在水泥墙上又弹回来：“所以你联合赵天成买营销号黑我，找人换代言产品，甚至买通张浩往我水里下药？就为了证明我不如你？”
“我是为顾家！”顾正辉的声音拔高，“你看看现在的娱乐圈，资本才是王！赵天成能带来海外投资，能让顾家影视市值翻三倍——”
“那你知不知道赵天成的投资款里，有三成是洗黑钱？”裴砚舟的声音突然从顾疏桐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从废料堆后绕过来，手里举着微型投影仪，“陈队刚发来的资料，你和赵天成的资金往来记录，还有去年在马尔代夫的密会照片。”
顾正辉的脸瞬间煞白。
他转身要跑，却被何敏从二楼跳下来截住——这个穿高跟鞋的女人此刻像只敏捷的猫，防狼喷雾精准喷向他眼睛。
“警察！不许动！”
警笛声撕开夜色的瞬间，顾疏桐看见顾正辉踉跄着撞向货架，那些她十年前拍《破茧》用的道具蝴蝶从架子上掉下来，彩色的翅膀在警灯红光里扑棱着，像一场迟来的葬礼。
“结束了。”裴砚舟走过来，把她散在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你看，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厉害。”
顾疏桐望着被押上警车的顾正辉，忽然想起十岁那年他带她去游乐园，给她买时说的话：“小桐要乖，叔叔以后给你买更大的糖。”
夜风卷着碎纸片扑过来，她吸了吸鼻子，转身撞进裴砚舟怀里。
他身上带着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着点摄像机的金属味，像道不会倒的墙。
“叮——”
手机震动的声音从两人中间传来。
顾疏桐摸出手机，屏幕上“未知来电”的蓝光刺得她眯起眼。
裴砚舟低头看了眼，手指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接吧。”他说，“这次，我还在。”
顾疏桐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