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沙烬镇时,宣竹的火属性能量已耗得七七八八。镇口“沙月客栈”的灯笼歪挂在枣椰树上,红光映着门楣上斑驳的“歇脚”二字,像极了被风干的血痂。灰烬扶着腰间的焚心钥匙,闻见巷尾飘来混杂着灵麝香与铁锈味的风。
“二楼靠窗有三具尸体。”他传音给宣竹,冰纹胎记轻颤,“屋顶埋伏着持毒镖的杀手,门廊下的水缸里泡着赤焰门的标记。”
宣竹咧嘴一笑,指尖火苗舔舐着客栈门框:“那咱们就——”话未说完,木门突然“吱呀”洞开,佝偻的老掌柜拄着拐杖迎客,浑浊的眼珠却死死盯着灰烬腰间的乾坤袋。
“客官...住店?”老人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袖口滑落的布条上,赫然绣着万毒门的毒蝎徽记。宣竹正要动手,却被灰烬按住手腕——老人身后的墙壁上,用鲜血画着半朵冰莲,正是幻月宗遇袭时的警示符号。
“两间上房,要临街。”灰烬掷出块中品灵石,故意让钥匙在袖间露出半角。老掌柜浑浊的眼突然亮起,指尖快速比划了个“三更”的手势。宣竹挑眉,跟着老人穿过散发着霉味的走廊,注意到每个窗棂上都刻着极小的骨幡纹路。
“这是幽冥宗的‘阴魂耳’。”灰烬传音时,冰棱已顺着袖口滑入手心,“我们的每句话都会被监听。”宣竹假装踉跄,火属性能量趁机烧去墙角的符文,却在触碰的瞬间,听见墙内传来桑桑的抽泣声。
“桑桑?!”他失声惊呼,却见灰烬猛地拽住他衣领向后急退——方才站立的地板突然塌陷,数十根淬毒的骨矛破土而出。老掌柜撕去面皮,露出底下爬满尸斑的脸:“幻月宗余孽,拿命来!”
灰烬冰棱封喉的瞬间,听见二楼传来玻璃碎裂声。七名蒙面纱的修士破窗而入,为首者腰间挂着澜海族的水纹囊——正是之前在绿洲见过的灰衣老者。宣竹赤红火莲炸开毒雾,却在火光中看见对方袖口露出的幽冥宗印记。
“叛徒!”他怒吼着挥拳,却被老者指尖的骨鞭缠住手腕。灰烬正要支援,忽觉后颈一痛,老掌柜的拐杖竟射出麻药银针。视野模糊前,他看见钥匙被老者夺过,对方扯下伪装露出真容——竟是汐瑶的族弟,那个曾在溶洞中替他们疗伤的青年。
“族长果然说得没错...幻月宗的钥匙,比灵脉矿更值钱。”青年把玩着钥匙,骨鞭卷起两人向镇外荒漠飞去,“幽冥宗宗主说了,只要献上冰魄灵体与焚心核,我就能成为澜海族新的族长...”
风沙裹着血腥气灌入喉咙,灰烬在昏迷前用尽最后力气,将冰纹胎记的位置对准月亮——那是给黎晓的最后信号。宣竹被骨鞭勒得呼吸困难,却在看见镇口方向时忽然笑了:月光下,有道染血的身影正踩着骨矛而来,墨色长裙在风中翻涌如夜鸦之翼,发间银铃碎成齑粉,露出耳后与灰烬的冰纹胎记。
“绯月...你怎么...”
“嘘——”她血刃斩落青年头颅,指尖血珠渗进灰烬伤口,“我说过,你的心跳到哪,我便杀到哪。”骨鞭在她掌心化作血雾,幽冥宗修士的尸体在沙地上堆成祭坛,“现在,该教教这些杂碎...什么叫‘引火自焚’了。”
宣竹望着她眼中跳动的血光,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个总穿着白大褂的姑娘——此刻她的模样,竟与记忆中抱着代码发疯的背影逐渐重叠。远处沙烬镇的灯笼次第熄灭,唯有绯月的血梅在灰烬发间盛开,比任何星辰都要妖冶。
绯月血刃如蝶,在幽冥宗修士间穿梭。血魂刃过处,骨鞭崩解、毒雾燃尽,她指尖血珠凝成锁链,将试图逃窜的灰衣老者钉在沙烬镇牌楼。老者喉间涌出黑血,惊见她眼底翻涌的血纹竟与幽冥宗禁术同源。
“你以为...偷了澜海族印记就能骗我?”她歪头轻笑,血刃穿透对方心口,“灰烬的气息...我隔着千里都能闻见。”话音未落,最后一名修士的心脏在掌心爆成血雾。
月光下,她跪坐在灰烬身侧,用染血的指尖拂去他额间冷汗。血魂刃轻轻划入自己手腕,将化神精血渡入他脉门:“这次别想推开我...你的灵根碎了,我便用我的补。”
宣竹倚着牌楼喘气,目睹她发间银铃彻底碎成粉末,露出逐渐蔓延至发根的霜白——那是燃烧寿元的征兆。绯月抬头看他,唇角仍挂着疯癫笑意:“看好他...若他醒了说我丑,就把你扔去喂幽冥宗的骨蛇。”
风沙掠过镇口,将满地尸骸卷入荒漠。绯月抱着灰烬站起身,血裙在月光下褪成苍白,唯有耳后冰纹与他的胎记遥相呼应,宛如双生之花。
绯月踢开客栈后门时,门轴发出濒死般的吱呀声。屋内陈设简陋,却意外干净——土墙上挂着褪色的澜海族织锦,火塘里余烬尚温。她将灰烬轻轻放在硬板床,血魂刃悬在窗沿化作血色风铃,但凡有灵息靠近便会嗡鸣示警。
宣竹往火塘添了块灵木,火光映出绯月眼下的青黑。她褪去染血的外袍,露出里层绣着冰莲的中衣——那是黎晓三年前送她的生辰礼。注意到宣竹的目光,她指尖凝成血针,将破损处细细缝补:“看什么?我穿不得白莲花?”
“能,特能。”宣竹别过脸,将热水递给她,“先歇会儿吧,你的寿元...”
“要你管。”她打断他,却在触到灰烬发烫的额头时,忽然伸手替他擦去冷汗,“去镇上找点冰属性灵植...他的灵根在排斥我的血。”话音未落,袖口滑落半枚银铃——那是用她道心碎片凝成的,即便碎裂仍在散发微弱灵息。
宣竹沉默着接过水囊,临出门前瞥见床上交叠的双手:灰烬无意识地攥着绯月的小指,而她指尖的血珠正顺着他腕间的共生纹路,渗进灵根深处。月光透过窗棂,在两人发间镀上银边,竟像极了某种古老的契约。
客栈外的沙海寂静如坟。宣竹摸着腰间重新凝实的火属性能核,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个总说“bug是程序的心跳”的姑娘。此刻沙漠夜风卷起细沙,远处传来绯月哼的小调——竟是幻月宗山门前的童谣,跑调得厉害,却让他眼眶微热。
当他带着冰灵果返回时,屋内已响起轻浅的呼吸声。绯月靠在床头盹着,灰烬的头枕在她膝上,两人的灵息在月光下交织成脆弱却温暖的茧。火塘里的灵木即将燃尽,她忽然伸手按住即将滑落的被子,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
宣竹悄悄退到门外,将冰灵果放在窗沿。血魂刃风铃轻响,绯月抬眼望来,目光中竟难得褪去疯癫,只剩疲惫与释然。他忽然想起她说过的话:“灰烬的心跳,是我道心唯一的锚点。”
沙海的夜漫长而危险,可此刻的客栈却像漂浮在风暴中的诺亚方舟。三个人的呼吸声混着火塘余烬,在黑暗中织出小小的安全岛——无关阵营、无关秘密,只有三个疲惫的旅者,在异乡的月光下,暂时停靠。
宣竹将最后一味“雪顶冰参”投入丹炉时,掌心已沁出血痕。三品抑冰丹需结丹后期修士方能炼制,而他不过是结丹前期巅峰,火属性能量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每运转一次控火诀,都像在心脏上浇油。
“宣竹哥哥,丹炉在冒黑烟!”桑桑攥着澜海族的《灵植图鉴》后退半步,却被绯月拽到身后。血魂刃在少女指尖凝成护罩,却挡不住丹炉爆发的热浪——炉中冰灵果与赤焰草正激烈排斥,火苗窜起三尺高,将宣竹的脸映得通红。
“稳住!”绯月隔空点出三滴精血,血珠渗入丹炉裂缝,竟将即将爆炸的灵草强行压制,“用你的共生纹路引他灵息!快!”
宣竹咬牙闭眼,神识沉入丹田。腕间的冰蓝纹路骤然亮起,与百里外灰烬的灵根产生共鸣。他仿佛看见灰烬在客栈中挣扎,冰纹胎记正顺着脖颈爬向心口,而自己的火属性能量如桥梁,将狂暴的冰魄灵息引入丹炉。
“成了!”当丹炉传出清越的鸣响时,宣竹已七窍流血。三枚流转着冰蓝光泽的丹药悬浮空中,丹纹竟呈现出罕见的双螺旋状——那是冰火交融的异象。绯月伸手欲取,却被丹火灼伤指尖:“这是...逆阶而成的‘冰火抑心丹’?你不要命了?!”
“能救他就行。”宣竹擦去鼻血,火属性能核已暗淡无光,“桑桑,把丹药碾碎溶于灵泉水...绯月,用你的血魂术为引,送药入脉。”
窗外忽然响起骨幡呼啸。绯月接住桑桑递来的药汁,血刃在掌心划开更深的伤口:“幽冥宗追来了...宣竹,替我护法。”她将药汁喂入灰烬口中,血珠顺着他唇缝渗入,竟在喉间绽开小小的冰火莲。
灰烬在剧痛中睁眼,看见宣竹跪坐在丹炉旁,发梢已染霜色;绯月的血滴在他手背凝成冰晶,每渗入一分,体内暴走的冰纹便温顺几分。远处传来黎晓的传音玉简碎裂声,却被丹香掩去。
“谢了...”他扯动嘴角,却被绯月按住嘴唇。她的发丝已全白,却在火光中笑得灿烂:“等你醒了,再谢我——用你的心跳,跳一辈子。”
丹香混着血腥气弥漫客栈。当幽冥宗修士破窗而入时,看见的是三具背靠背的身影:宣竹以丹炉为盾,绯月血刃在前,灰烬掌心握着最后一枚丹药,冰纹与赤芒在瞳孔里交相辉映,宛如即将爆发的双星。
而那枚逆阶而成的丹药,正顺着灰烬的灵根,化作细流,修补着被压制的金丹——以及,某颗疯癫却温柔的心。